“小姐!流朱!”浣碧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情急之下,她自己都没发现她脱口喊出的,竟然不是姐姐不是小主,而是她喊了这么多年的小姐。她猛地回过头看着黛玉,眼圈通红,像一只惊魂未定的兔子。
“玉贵人……你!你好狠的心!”浣碧的指控突如其来,惊得黛玉晃了一晃。她愤愤地回头,扶着扶手飞快冲了下去,把甄嬛的上半身抱在了怀里。甄嬛的额角已经流出了殷红的鲜血,面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纸,任凭浣碧怎么摇晃,都没有一丝醒转的迹象。
“小姐!小姐你醒醒!果郡王!求你!求你救救小姐!”
站在台阶下面的两个男子之一,身穿银绿色衣服的正是果郡王。今日他来圆明园,给胤禛报告处理年羹尧事务的进度。结束时见天色还早,便想着前去给太后请安。沿途走到清音阁附近,听到下人们喊走水,连忙赶了过来,看是否能帮得上忙。
没想到刚冲过来,就看到莞嫔失足,从楼梯上滚落到了自己的身边。
允礼转头看了下旁边比他略矮些一身青衣的男子,那男子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然后允礼就俯下身,一手从甄嬛的腋下穿过,一手则从她的膝下穿过,把甄嬛整个人抱在了怀中。他身后不远处跟着的阿晋也抱起了流朱,匆匆走了出去。
而另一个男子,冲上了台阶,对着面对意外已经有些呆滞的黛玉说:“失礼了。”就搂着黛玉的腰几步跳下了台阶。黛玉只觉得双脚在瞬间离了地,身体仿佛失重一般。那原本哔哔啵啵的火焰声被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耳坠上珍珠碰撞的声音所取代,眼前的景象模糊一片,几个跳转间自己就到了廊下。
随后那男子又如法炮制,把眉庄带了下来。后面跟着的奴婢都是平底鞋,下楼自然是不需要揣着那么多的小心,纷纷跑下楼,簇拥着两个人出了清音阁。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两人刚出门几步路的功夫,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响彻天宇。众人回头,只见这清音阁的柱子和梁已经被烧毁了部分,失去了支撑的楼阁塌了半截,弥漫起漫天的尘埃。
黛玉落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在这样的事件面前,一个人的存在似乎太过渺小。不管有多少智慧谋算,只怕都比不上一阵地动山摇。
黛玉没有注意到被塌陷扬起扑面而来的沙尘,一不小心就吸入了肺中,顿时一阵呛咳。她仓皇地在身上摸着绢帕,却没有摸到。想来是刚才慌乱中没有注意,遗失在哪里了。
却见一方水色的绢帕递到了眼前,黛玉顾不上别的,忙接过掩住了口鼻,咳了好一阵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一些。
黛玉抬头,才看到是刚才的青衣男子。他的皮肤有一点黑,倒衬得双眼格外明亮,如黑夜寒星一般。黛玉这么仔细打量一番,才看出这男子还有些稚气未脱,两颊似是还有一些婴儿肥,无形中给他的清秀添了一分可爱。
男子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给黛玉和眉庄行了一个礼:“儿臣给玉娘娘,惠娘娘请安。因火势紧急,儿臣方才多有得罪,还请玉娘娘和惠娘娘不要责怪。”
看着面前的男子,黛玉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一旁站着的眉庄显然也失去了往日的机灵劲儿,两只眼睛只是湿漉漉的看着面前已经坍塌的楼宇。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给众位娘娘请安。”
富有少年气的声音把黛玉从怔忡中拉了出来,她拽了拽眉庄的袖子:“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各位姐姐。”
“都起来吧。玉贵人,惠贵人,耽误了这么久才出来,你们两人没事吧?”宜修看到旁边的男子,加了一句,“四阿哥,你怎么在这里?”
弘历直起身子:“回皇额娘的话,儿臣去给皇阿玛请安,在勤政殿外遇见了十七叔,便想着和十七叔一起去和皇祖母请安。我们两人一边走一边赏景吟诗,谁料走到这清音阁西边,就听见有下人喊清音阁走了水,儿臣和十七叔便赶忙跑过来看看是否能帮得上忙。”
宜修在心中想了一下,从南边的勤政殿出来,到北边的汇芳书院,确实会从这清音阁西边走过,倒也对得上。说实话,最近她有些摸不准胤禛对四阿哥的心思了。虽说还是在圆明园养着,可现在伴读什么的也都配齐了,还专门请了师父对他好好教导,难道说……
宜修摇了摇头,若是皇上对四阿哥有心思,一直养在圆明园也太名不正言不顺了。何况现在宫中也不是只有一个阿哥,四阿哥出身微贱,子凭母贵这一条不管怎么说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想来应该是皇上不想落人口实说他苛待弘历,所以才这么做的。
黛玉后知后觉,原来面前的就是四阿哥。去年她和甄嬛还是好姐妹的时候,还曾经在这圆明园中和她提过不要和皇子走得太近的事儿。后来安凌壑成了四阿哥的伴读,每每来信,提起总会提及四阿哥对他极好。算起来四阿哥弘历是康熙五十年(1711年)生的,现在是雍正三年(1725年),也该是有十四五岁了,眼前的少年不正是这个岁数的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