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哎哟哎哟”地从花圃里爬起来,帽子摔歪了,还粘了两片半黄半绿的叶子。黛玉和紫鹃用手绢掩了,偷偷地笑着。
弘历想笑又带了点不好意思,低着头抬脚轻轻踢了下李玉的小腿:“玉娘娘面前,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
“奴才失礼,请玉贵人和阿哥恕罪。”李玉忙扶好自己的帽子点头哈腰,虽然他是被弘历撞进去的花圃,可他也不能在人前失了自家主子的面子。
“玉娘娘,这奴才不小心,冲撞了您,您看该怎么罚他。”
“玉贵人,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奴才一遭吧。”李玉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奴才必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的。”
“你主子机灵嘴甜,我看你也和猴儿似的,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好了起来吧,哪里就是多大的事儿了呢?这一摔怕是也不轻,回去好好检查下,别伤了哪里了。”
“奴才就知道玉贵人您是菩萨心肠……”
柳条儿轻摆着细腰,月色如水微晃荡起涟漪,弘历跟在黛玉身后亦步亦趋,用自己的脚步小心丈量着女子被这淡银的光芒浸染,投射在路上的黑影。
其实刚才他说了谎——这条路他走了很多遍。那些睡不着的夜晚,他就会在嬷嬷入睡以后,偷溜出来爬到九州清晏附近的假山上看月亮。他知道皇阿玛不在圆明园,只是在小小的心里,觉得这样会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为了讨皇阿玛的欢心,他每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出了错处,让他的皇阿玛失望。
只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让他觉得哪怕是多动一根手指,都是对今夜景色的亵渎。
弘历心里怀揣着万千心事,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曲院风荷前面,心中不由暗恨今日这路怎得似乎比平日短了许多。黛玉转过身,盈盈笑着:“多谢四阿哥体恤送我回来,今日就先告辞了,阿哥也早些回去安置吧。”
眼看着黛玉就要跨过门槛,弘历还是出了声:“玉娘娘!弘历还有一事相求!”
“四阿哥有事不妨直说。”黛玉仍是一副温婉大方的好模样。
“今日皇阿玛提起,已经给儿臣拟定了几位福晋的人选,只等做最后的敲定了,还说最看好察哈尔总管李荣保家的富察氏。听说玉娘娘之前在太后处有看到……”弘历双颊绯红,声音越说越小,看得一旁的李玉都暗暗着急。
我的爷啊,哪有这时候提别的女子的?
“四阿哥莫不是想要知道富察氏容貌品性?”黛玉心里暗笑,虽说看起来一副老成的样子,可到底还是一位少年郎。“那富察氏品性温柔贤淑,相貌也是极佳,相信你皇阿玛,必然会给你挑个满意的亲事。”
“还……还有一件事。”弘历猛地抬起头,双眼如湿漉漉的小鹿,全无平时的灵动与狡黠,“皇阿玛指婚,内务府和礼部自然会把事情办周全。只是这聘礼中该有一对金蕾丝龙凤香囊并一对喜帕,若是能由阿哥的额娘绣成才是最为吉祥喜庆的。可儿臣并无额娘,又听闻玉娘娘女红极佳,且玉娘娘是儿臣的庶母,也算得上是半个母亲,不知玉娘娘可否愿意为儿臣操劳一二?”
黛玉听到这个请求,有些发愣,任由弘历拱着手站在台阶下大气也不敢出。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累的活计,所谓的“绣成”也不过是绣娘绣好了大部分,添上几针就可以了,就是讨个家庭和睦亲情传承的好意头罢了。只是若是自己这么做了,在外人眼里看来,很多的意味可能就变了。
“四阿哥,这是你的主意,还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主意?”
“是儿臣的粗浅想法,还没有告诉皇阿玛和皇额娘。”天知道,弘历就是私心里想留下一点点东西罢了。说实在的,若是指婚,黛玉必然是会送礼来的。就凭他现在和安凌壑的关系,想要个指定的绣屏想来也是不成问题。
只是人就是这样贪心,不想只是一份单纯的新婚贺礼。
看着面前的四阿哥,想到安凌壑和林秀,黛玉略微沉吟了一下:“此事倒是不难,只是这不是我一人做得了主的,须得问过你皇阿玛才可以。”
“儿臣明白。玉娘娘不必忧心,儿臣会主动向皇阿玛提及此事,先多谢玉娘娘。”弘历面上不显,心中却觉得像是春风吹过荒原,呼啦啦开出了满地的繁花似锦,绿草如茵。“起风了,秋夜寒凉,还请玉娘娘早些歇息。”
-------------------------------------------
“阿哥,阿哥,走慢点!奴才都要跟不上了!”李玉扶着自己的腰,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弘历走路虎虎生风的模样,比之前那次得了皇上的夸奖还要高兴。
“对,我忘了你刚才摔倒花圃里去了。还疼吗?”弘历挠了挠自己的鼻子,放慢了脚步。
“只要阿哥不这么边跑边跳,奴才的腰就还能多折腾两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