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有些疑惑,拿过盒子端详了一下。从外面看起来,这个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黄杨木盒子,上面也是雕刻了最为常见的祥云图案。黛玉不做她想,就要打开这个盒子,却被眉庄按住了手:“妹妹,这个柔贵人奇怪得很,不要莽撞,把这盒子交给我来开吧。你现在有孕在身,还是万事小心点的好。”
黛玉柔柔地摇了摇头:“没事的姐姐,虽然我眼下还摸不清这柔贵人到底是何意图,不过她对我确实没有什么恶意。再说她也不是个蠢得,不可能明目张胆送些不能让我碰的东西过来。”
打开盒子,却见里面只一张薄薄的信笺,上书:
半亩桑田临织户,一堤柳影掩边村。明月短松断肠处,琵琶无弦音语凉。
夫人离家痴儿怨,牡丹园中闭口言。夏雨不谙离恨苦,仍将李林认桃乡。
“这是个什么意思?倒让我一时摸不到头脑。”眉庄看着这个字条,咬着自己的下唇,用手指着一字一句地又念了一遍,“典故我倒是能看出几个来,可这拼在一起我就不懂了。”
“这是……字谜。”黛玉叹了口气,“柔贵人是真的大胆,这种事情都敢传信。眉姐姐,这件事情的难度已经超出了咱们的预料,咱们两人是断断插不了手了的。”
黛玉屏退了下人,走到桌边提起笔,把这首小诗誊写到了纸面上。她迟疑了半天,终是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向眉庄解释起来:
“【半亩桑田】者,半丝也,即为【糸】,此一;【临织户】及【糸】,此二。所以这句二处皆以【糸】为谜底。【村】者,【屯】也,此一;而【村】又作【邨】,【掩边村】即为【掩边邨】,【邨】盖一半即为【屯】。所以这句是以【屯】为谜底。这两句合起来,首联谜底即为一个【纯】字。”
“颈联的两句,则是换了一种拆字的方式。【夫人离家】即为【二】,配上一个【儿】字就是【元】。【园中闭口】就是【园】去掉【口】,仍暗合的是一个【元】字。所以首联和颈联两联合起来,两个字即为【纯元】。所以这诗里没有选用别的花,而是说的【牡丹园】。”
“颔联的两句是用典,【明月短松】暗合的是苏轼的悼亡诗《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琵琶是纯元皇后生前爱物,还传授技艺给了端妃娘娘。妹妹记得上一次端妃娘娘演奏时,还说自己的技艺不足纯元皇后的十分之一。”
“尾联的最后两句依然是用典。【不谙离恨苦】化用的晏殊的《蝶恋花》,是一首相思诗句。甄姐姐生在四月,已是初夏。之前名字里还有一个玉字,暗合了这【夏雨】。而【李林桃乡】指的则是【李代桃僵】,合起来是说莞嫔之所以能如此受宠,全因为皇上把对纯元皇后的思念之情转移到到了她的身上。”
说到这里,黛玉已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放下笔,抬着澄澈的眼眸看着眉庄,目光中是无奈和悲凉——她从未想过,这件事情的背后除了阴谋,还隐藏着这么大的一个无法放在台面上让众人讨论的宫闱秘史。自己和甄嬛即便是不对付,却也不由得觉得她可悲,觉得皇上所谓的情意真的是可笑至极。
紫鹃端过来一杯红枣茶,静静地放到了黛玉的手中。黛玉小口啜饮,透过朦朦胧胧的水雾,就看到一滴清泪如宝石般熠熠发光,挂在眉庄的腮边。
“妹妹,我和嬛儿从小一起长大。她容貌出众,人又聪慧机敏,是我处处都比不上的,所以我立意修德博一个温婉贤良。她擅舞艺,我便着眼琴技,从来也不逊色于她。后来我们一起入了宫,起初也总是相互扶持的。只是接下来因为浣碧的事情,她疏远了我们。但我虽怨她迷了心窍,也怜她失子之痛,总不肯苛责于她。后来她受了多番苦楚,愿意迷途知返,又怀了身孕即将封妃,我是真的打心眼里为她高兴。我原本以为,我与她可以一如并蒂花开,各表一枝;却不知为何,在知道她对于生活的美好愿景竟然是建立在一片虚无之上时,我心中竟然升起了巨大的庆幸。”
说到这里,眉庄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黛玉忙让采月搀扶着眉庄坐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背,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指。
眉庄抬起婆娑泪眼,目光中带着破碎的乞求,反手用力抓住了黛玉柔弱无骨的手:“妹妹,原来我一直不肯承认,我对嬛儿是有嫉妒之心的,也总忍不住把自己和她放在一起比较。这样的我,让我自己觉得好陌生,也很厌恶。妹妹,我怕……”
黛玉从采星手里接过一盏碧螺春,微微吹凉了表面递给了小声啜泣的眉庄:“姐姐以为,何为姐妹,何为人性?只要是人,就逃脱不了人性的束缚,这是天生存在不被外力所影响的。人之所以不同于兽,便是人能思考,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姐姐与莞嫔姐妹相称,就算偶有嫉妒之情,可有做过伤害之事?况且姐姐也没有因为莞嫔的优秀而妄自菲薄,两人之美各有千秋,任谁又能分出个高下呢?就放妹妹自己身上说,之前看姐姐和莞嫔如此要好,心中也是艳羡无比,但妹妹也不敢说这艳羡之中全无嫉妒之情。人的心思难以揣测,想法更是瞬息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