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笔,黛玉吹了吹之上未干的墨迹:“紫鹃,收好吧。跟着本宫这么久,还没学会把心事藏好,这一路上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怕不是巴不得别人来问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若是给旁人看了去,还以为本宫是个苛待下人的,扣了你的月例银子呢。”
紫鹃撇了撇嘴,放下了手里的墨块:“小主,奴婢就是气不过。明煦公主这么去了,就算是甄氏和那碧贵人并不是真正的犯人,可她们也害得公主吐奶不得出席宫宴。结果小主就这么放过了她们,奴婢很生气,也为公主委屈。”
说着话儿,紫鹃的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来。
黛玉走到窗子前,看着窗外灰扑扑的天逐渐风起云涌,呼啸的北风卷着枝头的枯叶呼啸着奔向南方。
“紫鹃,你觉得这些不足以惩罚她,我又何尝觉得够呢?那死去的是我的亲生女儿,从我腹中掉下来的血肉。我是个女人,是个母亲,对我来说,别人的一百条命都比不上她。可就算我真的杀了百人,就能带回她了吗?”
黛玉转身,已然泪流满面。
“甄氏自请出宫,皇上虽恼了她倔强不知柔顺为何物,可到底是放在心尖上宠过的人,又有纯元皇后那样的一道关系在。他自己可以弃之不理,但不代表别人可以就此在他眼皮子底下把她踩到泥里去。就算我提了温实初一嘴,皇上也不可能真的去查,查了就是他承认了自己头上戴了顶绿帽子,而且这事儿空口无凭,所以他只能最多压在心里吃吃醋罢了。可他越吃醋,就越代表他放不下甄氏。”
“另一方面……说到底,她到底不是那个罪魁祸首。就算真的闹大了去,她已然自请出宫了,还能有什么再多的惩罚呢?回想当时温宜公主的木薯粉事件在七夕夜宴上闹开来,甄嬛不过是禁足了几个月。就算是包青天在世,怜悯熠然小小年纪就夭折于后宫毒妇之手,也不会断她为此承担更多了。现下她出了宫,在这世道,做女子何其艰难,哪怕是在佛寺之中,也少不了跟红顶白之人。而且……只怕就算如此,皇后那边也不会放过她啊……再加上,咱们也需要从浣碧口中得到皇后一党的罪证,找到那真正的幕后黑手。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说着说着,黛玉的声音越来越小。紫鹃知道,这话哪里是对着她说的,明明就是黛玉对着自己说的。她理智上知道最合适最优的解决方案就是和甄嬛和解,可感情上……她真的心痛,一抽一抽地痛,钝刀子割肉一般一点点凌迟着她。
紫鹃看着望着窗外出神的黛玉,从螺钿松鹤乌木盒子里找出了一颗安神助眠的香饵燃了。她暗自责怪自己的愚蠢——若自己为了公主的事情都心痛至此,何况黛玉呢?没见主子说话,连“本宫”都不自称了。如今她能做的,也就是服侍主子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以待来日伺机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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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两年接连有妃嫔有孕怕热不易挪动,后宫众人便一直住在圆明园中,算起来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到紫禁城了。如今既然黛玉已经坐好了月子,甄嬛也已经出宫了,胤禛决定在十一月底回紫禁城,也好热热闹闹地过个团圆年。
九月的时候查嗣庭科场试题案也算是轰动了全国,对于年羹尧一党的清算也是差不多到了收尾的时候。回紫禁城前胤禛下旨,因汪景祺、查嗣庭等人都是浙江人,故而暂停浙江乡试,也为着此次文字狱牵涉调动了一大批在职官员。
让黛玉没想到的是,胤禛竟然借此机会,给安比槐升了职位。虽然只是从县丞升到了松阳县的知县,可到底也是升了官,到了个正七品的官位。黛玉一时有些拿不准胤禛此举是因着她生了公主,还是因着她给了甄嬛离宫前最大的善意,亦或是两者都有。不过稳妥起见,她还是修书一封递回了家里,又嘱咐安凌壑挑几个得用的下人送到安比槐身边,以免他尾巴翘上了天,做出那等子败坏家门清誉的勾当出来。
黛玉的想法和安凌壑不谋而合,他也在担心自己那不清醒的爹做出什么错事拖累了姐姐和母亲。于是安凌壑特意回了弘历,请了假专程带着挑好的人回一趟松阳,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半是威胁半是哄着地警醒了安比槐一通。
看着如今抽了身条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和他身后的几个人,安比槐也心知如今这儿子女儿早就不是自己能够管着的了。只得答应了儿子的要求,留下了这几个人,或放在府内照顾,或放在县衙伺候。
消息传回京内,黛玉听闻安比槐收下了这几个人,心内才稍稍安定些。
钦天监算了好久,总算挑出了一个晴好的天气。黛玉怀里抱着一个,左右还各有一个孩子,几人坐在马车上一晃一晃的,不多时就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听闻永寿宫早就整修好了,倒不知会是个什么模样。”菊清倒了一杯茶,放在了黛玉的手边,“惠嫔娘娘说,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督促内务府做此事,奴婢还真想看看到底会有多漂亮。”
“你这妮子,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