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常在的小产对于后宫来说,不过只是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最平常不过的一朵小小的浪花。她本就只是一个宫女出身的常在,平日里仗着宠爱又多有嚣张跋扈之语,在这后宫里人缘可算不上好。
只是这宫里的明眼人那么多,谁都知道胤禛宠着她是为了什么,尤其是高位的老人儿们都会让她三分。不然就算她名字里本身就带了个“兰”字,大家也不会更是不敢这么称呼她。
当然了,或许兰常在她自己也知道三分,所以故意做了这骄纵的样子。只可惜,她没有那样的好哥哥做靠山,别人也不会因为她与那殁了的敦肃皇贵妃有几分相像而对他多些另眼相待。她情急之下顶着这样一张脸投靠了皇后——她只知道了背靠大树好乘凉,却不知道何为枪打出头鸟的道理。
此时此刻,宜修和眉庄都身怀有孕,但胤禛对于区区一个常在所怀的孩子失去一事并不怎么上心。这点从他明知兰常在小产后身体不适且不宜挪动的情况下,却仍然命人用软轿将她送回钟粹宫便可窥见一斑。
然而,胤禛毕竟还是要顾及自己的颜面,到底是自己宠过的女子。于是他赏赐了大量珍贵药材给兰常在调养身体,并下达旨意让端敬二妃调查此事背后是否存在奸邪之人捣鬼。
说实话,两人原本并不想仔细调查,只是想装模作样地走走形式而已。毕竟,这钟粹宫兰常在的偏殿已经被翻找过一遍,里里外外都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再加上太医也说了,如果胎儿自身存在问题或者与母体不合,也可能就会在怀孕初期出现流产的情况。这言下之意似乎是暗示兰常在这一胎本来就没有福气,端敬二人顺理成章地就打算就此了结此案。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宜修竟然派了剪秋前来好好敲打了两人一番,迫使两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重新仔细搜查。谁能想到,这一次,居然真的查出了一些端倪来。
在检查兰常在寝殿时,敬妃闲得有些发慌,她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弄着手帕,一边透过珠帘之间的缝隙观察屋内的情况。突然,她注意到兰常在的贴身宫女似乎有些异常举动。只见那宫女时不时轻轻咬一下嘴唇,然后迅速瞄一眼床头柜的位置。敬妃心头一紧,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又担心打草惊蛇,让对方情急之下毁掉可能存在的证据。于是,她若无其事地摇晃着手绢,假装欣赏起屋里的摆设来。
“哎呀!端姐姐,您瞧瞧,上次来也没细看,今儿仔细瞧瞧,兰常在这间屋子布置得可真不错。光看这博古架上摆放的几个摆件儿,妹妹我一眼望去,全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呢哟,尤其是床头这个,难道是正宗的汝窑天青瓷花瓶吗?”敬妃故意提高了声音,想借此分散那宫女的注意力。
“敬妃娘娘……哎娘娘……”兰常在的婢女千千完全没料到敬妃会突然动手,惊得她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两步,并伸出双手试图阻止。不过敬妃的如意反应迅速,一个侧身便挡到了前面,张开双臂护住了敬妃。
如意目光锐利地盯着千千,语气严厉:“姑娘平日里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以免一不小心被扣上‘以下犯上’的罪名。到时候,您自己要受皮肉之苦,牵连了您家小主也就罢了,可别牵连咱们让有心人说咱们娘娘不仁慈待下。”
千千听到敬妃的话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立刻跪了下来,身体颤抖得像筛糠一样,不断地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请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是奴婢不知礼数,请娘娘饶命啊!”
敬妃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只冷哼了一声。一旁的端妃见状,心中早已经明白了敬妃的意图,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吉祥赶紧去检查一下那个床头柜。
经过一番折腾,果然在床头的一个荷包里发现了一个香珠手串。这个手串看起来倒是十分精致,但经过太医的仔细查看,却发现手串的珠子是中空的,里面填满了大量的麝香。就这么一个东西放在床头,日日吸入这麝香,长期接触定然难以受孕,就算是成功怀孕也留不久。
不过,这并不是最让人感到心惊肉跳的部分。毕竟敬妃和端妃在后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各种各样的小产事件早已屡见不鲜。
“这……这个……”敬妃看着手上的东西,用手捂住了自己“砰砰”乱跳的心,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狠狠咽了两口唾沫。
原来这荷包里面还有一个夹层,针脚缝得极为细密,又是藏蓝色的暗色,若不是吉祥平日里就细致,用指尖细细摸过,恐怕都发现不了这个夹层。而在这个夹层里,吉祥抽出来了一份被叠得很细致的信,信上写道:
“兰妹,每巡至钟粹宫,思及日前一别,情思难抑,思之如狂。方知何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惜近日因公要离宫三月有余,聊赠香珠手串一串,以供兰妹赏玩。待日后回归,再作补偿。盼妹平安,擅自珍重,勿念。”
和敬妃不同,端妃倒是面沉似水。她从容不迫地将那封信重新仔细折叠整齐,动作轻柔而又小心翼翼,塞回荷包之中放到了自己的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