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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闹钟还没响, 安小素一身运动衣已经穿戴整齐,作业现场养成这种催鸡叫的习惯,不到五点就睡不着了。手机放在鞋柜上, 弯腰系鞋带, 看屏幕上一闪一闪的:
t腰:起来了?
兔子:嗯。你还没睡?
t腰:没。
兔子:在鬼混?
t腰:在混鬼。
兔子:我擦!!
t腰:擦?
兔子:就是cao。
t腰:不是靠吗?
兔子:cao的方式多种多样, 别只记得个靠。
t腰:ok。
安小素起身把耳机塞进耳朵里,看着那个简单的“ok”, 想象手机那头那个家伙翘起大长腿搁在膝头, 靠在椅背上肆无忌惮大笑,ok早就变成了fuck从他嘴里吐出来。
腰在迪拜, 他的声音隔着一万多里也能灌进她耳中,安小素笑笑, 她就是兔子,而兔子最喜欢调戏腰了。
打开音乐,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小企鹅没再跳,安安静静的。这是她的小号, 里面只有一个好友, 就是腰。手机揣进口袋, 开门走出去。
南方的冬天总是湿漉漉的, 雨丝像雾,笼着路灯朦朦胧胧。安小素把运动衣的帽子拉起来, 跑了出去。
雨水过滤后, 空气冷冷的, 难得清新,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奔起来,踏在运动鞋弹力气垫上,脚步很轻快。
一跑起来,只有呼吸和音乐,脑子里很干净,冷雨潲过来,飕飕的,又像回到那鸟不拉屎的大野地里……
安小素是个工科女。此工科非彼工科,人家是后天造就,她是流淌在血液里。祖孙三代都是一个专业,当年爷爷战天斗地,后来老爸海上孤星,轮到安小素,她很想学个历史、学个哲学,做个安静美丽、思考人生的女孩纸,然而,她还是如爹所愿进了那个三十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的和尚班。
四年后全班只剩下十八个人,号称十八罗汉。
毕业时为了避开老爹,安小素绕过设计院,进了业界知名的e公司。确切点说,是把脑袋削尖挤了进去。这种胜利用安小素自己的话来说,不亚于二十二年前在那场与几亿兄弟姐妹赛跑里夺冠的意义。
以为从此要大刀阔斧地斩几个大项目,谁知刚沾沾自喜没多久就被一脚踢到了几千里之外的作业现场。
就是在那里,她遇见了腰。
现场总是在渺无人烟的荒漠或是深山老林里,以前读书的时候就听老师描述过那种大野地里热气腾腾的作业场面,仿佛整个世界到了末日,只留下这一艘航船,孤零零的壮观。
图片看得人热血沸腾,而现实总会打脸打得啪啪的。
飞了四个小时的民航,又飞了一个小时私航,然后降落在一个只有二层小楼的土机场,出了海关,安小素已经吐得七荤八素。
在机场服务处领公司给她的车钥匙,接待的是个以色列的老太太,看着眼前这瘦小弱鸡、面色惨白的中国女子,老太太瞪起那著名的铜铃眼,能把她骨头捏碎,犹豫了半天才把车钥匙给了她。
一辆挂了雪胎的越野大吉普,安小素哆哆嗦嗦地爬进去,打开地图。是的,gps在这种鸟都飞不清方向的地方屁用都没有。没关系,干项目的人还怕野地?
土路上又开了三个小时,眼前终于出现了她只在初期图纸上看到的一片荒原,项目还在feed(前端工程设计)阶段,现场正处环境处理中,几个大集装箱连接在一起彼此打通,算是办公室和食宿帐篷。
安小素从车上跳下来,运动鞋一下子落在零下三十几度硬邦邦的土地上,气垫缓冲立刻失灵,震得脚踝发麻,疼得龇牙咧嘴,再抬起头就看到了来接她的人。
工程师有两种,一种是总部设计,一种是施工设计;前者开沃尔沃、坐办公室,西装革履、温文尔雅;后者开大卡、站井台,工装皮靴、五大三粗,糙得不能再糙。
再高的学历到了野地里一混,文凭上也能冒出fuck来。
果然,眼前接她的这个人快有一米九,一身标准防寒工装、大头皮靴子,武装得像一尊铁塔,低头看着她,像看春天里房檐儿上掉下来的一只黄嘴牙儿的小雀,大手一捞就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这个人就腰。
作业现场除了当地工人,统共来了不到三十个人,分属三个项目、七八间公司,有业主方、环评方,还有设计施工方和分包商。
三十几个人里只有两个中国同胞,一个是安小素,一个就是腰。说是同胞,其实腰是北美第四代华裔,基本上除了这张脸还是中国人,其他完全不是,连体型都不是。
他是另一个项目上的控制,英文名字叫anthony,昵称tony。
天寒地冻,每次出门再厚的大皮裤都会瞬间被吹透,人立刻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