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臣直言,在崇祯年间以及奴占数年间,偌大的北直隶早就残破不堪,两翼所在的山西、山东二省,也被搜刮殆尽,不堪国用……”
朱谋多年来的为官生涯,早就洗脱了早年在市面上混出的油滑,而是露出几分高官的气质。
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无外如是。
如今的他,与普通的文臣一般无二,欠缺的只是一个进士文凭罢了。
只见,他露出几丝忧愁,又带着几分不解,但朱谊汐明白,只要自己要求,他必然会施行。
“迁都之事,微臣并无恶意,只是想着暂缓些许时日,如今这般太速……”
朱谋脸上浮现忧虑与不解。
皇帝眯着眼,看了一眼停笔的二人,黄宗羲和郑森也同样面带疑惑,但旋即隐藏起来。
“话不能这样说!”
皇帝起身,拍了拍其肩膀,但:“如今山东、山西二省虽然残破,但却有两利。”
“一来,两省的藩王或因乱兵,或因建奴,已然尽无,要知道在往年,两省尽三成钱粮尽养藩王去,如今去近半压力,岂不缓解许多?”
“二来,天启、崇祯年间乱兵、贼乱、瘟疫、天灾等阴霾,在北地也缓缓退去,百姓得以安居乐业,钱粮何忧?”
说完,皇帝看着窗外的枯叶,道:“况且,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迁都完成,时间虽然短,但两省想必能恢复不少元气。”
说到这里,绍武皇帝突然笑了:“再者说了,不是还有南方各省吗?海运、运河,两条腿走路,还怕什么?”
“可是,其损耗不值当啊!”
“不值当?”
大明皇帝突然收敛笑容,拍了拍手。
这时,一旁的田仁,转过身露出无奈的表情,让人将地图抬了出来。
皇帝一旦有事,就喜欢拿地图说话,他都习惯了。
近侍们也同样习惯,以最快的速度抬来屏风一般的地图,然后又稳又快地抬过来。
于是,黄宗羲和郑森二人,见到了这幅长七尺,宽五尺的巨幅地图。
而大明的两京十三省,完整的映入两人眼帘,涂上了淡黄色。
辽东、云南、陕西行都司,以及曾经卫藏地区,则是一片白色。
“好细的笔锋——”黄宗羲赞叹道。
“倭国竟然与山东不远——”郑森新奇不已。
而这边的朱谋,则早已经看多了,熟视无睹,只是静静地看着皇帝,等待下文。
“人都是嫌贫爱富,待在南京就不想走,直把杭州作汴州,如果我不尽快地迁都北京,那退回辽东的建奴就会巴望着想要再回来。”
“而如果都城不在北京,那么整个南方的物资,就不会全心全意的北输。”
“同样,只有北京为国都,朝廷才会尽心地顾及边军,长城,以及北方残破的各省。”
说话间,皇帝的手指从辽东划向了山西,然后又是陕西,囊括了一大片地域。
“太祖当年立斩尽录南方士子的考官,就是看到南北不平所致,若是再晚几年,北方可就真的毁了……”
最后他将手停在了漠南,那里写着察哈尔蒙古诸部,再往北则是喀尔喀蒙古诸部。
认真地点了点,皇帝接下来的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郑森停笔认真聆听,甚觉有理。
而黄宗羲则落笔不停:帝慨叹,民生多艰,人皆嫌贫爱富,昔年杭州为汴州,今不远矣……
朱谋则不出所料,又被说服了。
没错,皇帝就喜欢这样以理服人,地图说理。
歇了口气,大口的咕噜了几口茶,舒服多了。
免费这般无礼之举,黄宗羲提笔,犹豫一会儿落笔:事后,帝甚悦,方觉咽如焦釜,随一饮而尽……
就这么一会儿,一面纸就已经写尽。
一直到了下午,天将黑時,两人方才出宫,完成了一天的劳作。
“自上午後,先是户部,再是都察院,然後是刑部,陛下着实太累了。”
郑森感慨道。
一旁的黄宗羲则不住的揉捏着手腕,翻起白眼道:“你都是痛快,拢共不过几百字,而我却写了十来页,不知多少字了。”
眼见锁了宫门,这才齐齐叹了口气。
近侍之臣真不容易,胆颤心惊,生怕听到了什么秘闻,又或者莫名其妙惹得皇帝恼怒等,第一天真不感受。
待二人离谱后,皇帝直接瘫倒在龙塌上,累得直喘气。
“爺,您得爱惜自己,奴婢见着都心疼。”田仁一边亲自给皇帝按摩,一边劝说道。
“也就这几天了。”
皇帝摆了摆手,忽笑道:“这群庶吉士们习惯了,咱也能轻松些。”
新的起居郎就位,他不得表现一番,今天的工作量可是往日的三倍,累人。
虽说劳累,但休息了半个时辰,趁着宵禁还未来,朱谊汐还是出了宫门。
近侍、侍卫贴身,锦衣卫、东厂不远不近地跟着,密密麻麻好几百人,保障着皇帝的安全。
当然,这也是京城,如果是在外地,这就纯粹的属于找死了。
七拐八摸,距离皇城不过两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