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她就这样离开了。
池喻眼角有些湿润。
从某时起,他有预感,他想说的这些话,恐怕,再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与那些滥情的艺术家不同,受母亲的影响,池喻认为爱情就像他手里的白色颜料,他如果不谨慎地打开它,它就不会再是纯白的状态。
所以他很谨慎。
早上七点,他有去过她的学校,实验楼下面,他没有等到她。
晚上十点,他也去过,还是没有见过她。
后来有一晚,他看见她下楼,走到了停车场,他师兄的车停在那里。人也等在车边。
他们坐进了车后排。
二十分钟后,李佩央从车上下来,她的头发散开了。他师兄也追下来,帮她把头发重新绑好。
她再次上楼。
而他师兄,周庚礼把车锁好,走去了旁边的食堂。五分钟过后,他拎了两杯粥回来,也进了楼内。池喻知道他今晚不会走了。但他得走了。
那时他就知道,她的时间很宝贵,宝贵到他师兄那样的忙人也要等她;宝贵到,除了那人以外,她不会再把时间分给其他人。
他死心了吗?有一点,但没完全死心。
他还在等。他们会结婚吗?应该不会吧。
那就没有结束。
有一次露营,李佩央的钻石耳钉丢了一只。池喻清楚记得她那天的耳钉是什么款式,什么品牌。他后来买了一对新的,拿出其中一只来到她学校。他本来想打电话给她,又怕她太忙,就把那只耳钉放到她们学院楼下的收发室。
那是李佩央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道谢,池喻受之有愧。
他早就知道,他师兄给她买了一对新的,他甚至还可以给她买很多,以她男朋友的身份。
可他不能。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想送她一对耳钉,也只能用如此狡猾的方式,送她一只而已。
另一只一直放在他的床头,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是想,亲手送给她。
没有。没有机会。
他们相恋第六年时,他听别人说,他师兄买了一颗稀有昂贵的钻石。
他买钻石做什么?
听说是做戒指。
送谁呢?
送给他女朋友啊,李佩央。他们好像要结婚了。周哥跟谁都说,就差发请帖了。
这样吗。池喻祝福她,因为她真得爱他。
他又没办法真心祝福,因为他也爱过她。瞒着所有人。一次画展,他师兄带她来参观。
那次,池喻跟她说了很多话,每一字他都记得。她在他的一幅画前驻足,他主动上前问她,“喜不喜欢?”
她说,“很漂亮,这些线条,看起来很舒服。但我不懂画。”
他说:“没关系。说句实话,我画它时,也只是觉得这样画出来的线条很漂亮。没什么含义。”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幅画有人给他开价五百万,他没卖,第二天就让人给她送过去了。当天,他师兄就给他打了八百万。池喻不想收,他又没有理由拒绝。
他连送喜欢的人一幅画都没机会。
再后来,他们没结婚。她走了。这件事开始是个谜,后面口口相传,成了个笑话。
池喻没有笑过,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些无法言说的爱意,那些被压在箱底不敢展出、他最得意的油画,才是真正的笑话。
她走后,他开始找她。
池喻发现这姑娘还真难找,她没亲人,也没朋友,在这世界上就像"孤魂野鬼"一样的存在。她离开,如同水滴落海,渺无踪迹。
第三年,他才得知她在挪威的奥斯陆大学读博士。他去了那里,也在那里开过画展。
他见到了她,离很远,就认出了她。
她那时一头齐肩的金色短发,很酷,很不像她从前。她怀里抱着的女孩也很像她。
他坐在车里,不敢去打扰,她很幸福。他的那些心思,可以无疾而终了。
这七年,池喻没有找过女朋友,他时常看见他师兄,他也总是孤身一人。
他有时候想告诉他真相,告诉他,她已经有家庭了。她已经得到幸福了。
可他最后还是没说,因为他也想知道,他能等多久。至于他自己,池喻早就想过了,倾之一生,他不嫌久。缪斯之于艺术家来说,是没有死亡的。她出现过,就永远地活在他的心里。
他祝她快乐,祝她幸福。祝她能爱己所爱。如果她没有可爱的人了,那他一直都在.所以,她现在到底还爱着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