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的情绪不是十分稳定,也许是喝醉的关系。
泡好茶后,加贺啜了一口,这才慢慢说明来意——包括在东京浅草发生的、乍看是因消费税杀人的行川郁夫事件,以及自己为追查这一事件而前往东北的宫城的事,还有北海道发生的多桩离奇事件和吴下马戏团的事,甚至吴下马戏团团长所说的行川郁夫其实是朝鲜人吕泰永……
从加贺提到行川郁夫这个姓名开始,便山的神情很明显改变了,看来他似乎记得行川郁夫这个人。
“所以,若不能确定行川是否就是吕泰永,调查便无法再继续进行。如果确定行川和吕泰永不是同一个人,我们还要安排另外的行动方案。我这次前来是想向便山先生请教昭和三十六年的绑架幼童并撕票事件的详情。”
加贺凝视着便山。
便山久久不做声,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开口说:“别把我看扁了。”
加贺耐心等待着。
沉默笼罩着四周,春天的微风带来植物的芳香气息。
“你大老远从东京来,就是想盘问我过去有没有犯过什么错吧?”便山喃喃说道。
“不,便山先生,请不要误会。”加贺急忙说,“不是你本人的问题,而是,行川的真实身份对这桩事件的调查非常重要。”
“我不知道。”便山的声音犹若雷鸣,眼尾往上吊,闪动着疯狂的光芒,“想想自己的身份吧!我可算是你的老前辈,和你父亲相当,你居然用那样的口气对我说话?半点礼貌都不懂,混账东西!”
便山的肩膀在不住颤抖。
加贺静静等待他说完,才说道:“这并非礼貌或道德的问题,就算你过去做了些什么,我也不放在心上,我只想知道行川是否是吕泰永。”
“有人目击那家伙和被绑架的孩子在一起!很遗憾,如果你不服,可以去告我。”
便山一脚踢翻小桌,哗啦一声巨响,茶杯掉落在庭院的地上,泥土被染成黑色。
加贺站起身来,捡起茶杯,扶正桌子。
“便山先生,坦白说,我现在看重的并非是行川是否冤枉,而是想知道现在以‘行川郁夫’为名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是在藤枝市持有户籍和房子的行川郁夫。”
“我为了日本,为了日本人,为藤枝市奋斗至今。”便山开始叫嚷,“可是,为何要受到这种打击呢?我到底做了什么?如果没有我,这个藤枝市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模样。”
“便山先生,那和这件事无关。”
“世人知道什么?罪犯总是奸诈的,如果好好和他们谈,他们绝对不会讲真话,要等他们讲出真话,最少要花几十年的时间。”
便山再度踢翻桌子。
“我做事都是为了世人,我为自己的工作感到骄傲,我是在拼命,不怕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你想想,这个世上若没有警察,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你找错攻击对象了,如果要指责我,世上还有不知多少更恶劣的家伙,不是吗?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么!混账东西!我只希望安静地度过晚年罢了。”
加贺静静站着,等待便山平息怒气。
“行川郁夫在藤枝市的户籍是你刻意安排的吗?昭和三十六年时,主人行川善次病殁,你让在公园收旧货的瘦小男人迁入此户籍,然后制作了移送检方的资料,是吗?”
“你这门外汉,根本不了解什么叫调查。”便山大叫。虽然年近八十岁,刑事的旧习似乎仍未改掉。或许,这种男人才是天生当刑事的材料吧!
便山终于疲倦了,颓然坐在地板上,沉默良久,之后开始静静哭泣。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为了社会、为了正义而努力,但,现在的我变成了什么样子?居然连这种乳臭未干的小鬼都来冷嘲热讽!像你这种家伙,根本不明白什么是世态炎凉,什么是社会法则,只是个不懂事的小鬼。”便山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你伪造行川郁夫的户籍,事实上,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姓名身世,对吧?”
“但是,你要证实这点是很困难的。”便山气愤地说。
“没必要证实。我并不想加罪于你,只要知道行川的真实身份就行了。户籍是你伪造的,对吧?”
“那是没办法的事,你能了解无法逮捕明知是凶手的人的痛苦吗?”
“并不是没有户籍就不能逮捕。”
“那表示你根本不懂。”
“但,结果若是冤狱呢?那未免太可笑了。”
“什么!你别睁着眼睛说瞎话!”在茶杯和桌子之后,便山自己也摔落庭院。
加贺后退数步,避开,慢慢离去。无论如何,他来藤枝的目的已经达成。
“站住!懦弱的家伙,你想逃?”
便山仍在背后大叫,加贺知道他并没有突然中风。不过,看样子,这位昔日的魔鬼刑事目前过着相当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