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离开了大厅的退休信使帕拉德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雪花,他立刻把围在脖颈上的麻布围巾向上拉了拉,寒风便只能从没有遮挡的皮肤上掠过。
霜月的降雪总是来得这么突兀,总是被肮脏的黑灰色与腐朽的昏黄色所覆盖的贫民区,也难得的变成了一片洁白。
帕拉德把手缩进袖子里面,看清了还没被冰雪完全覆盖的路线,猛的加速跑了进去。
贫民区的冬季总是难熬的,人们会尽量减少自己外出的时间,躲在自己的破屋子中尽可能的用破棉花和烂褥子包裹住自己,用燃料来取暖只能是最难熬最痛苦的那几个夜晚
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奔跑了没一小会儿,帕拉德便感受到了这具身体开始散发出的热量。
如果是他以前的时候,或许还会错觉般的认为只要动起来就不会冷了,但后来他就明白了,用运动来榨出热量的方法只会提前预支抵抗寒冷和疾病的体力。
被冷风吹着的信使从心中的震撼清醒了过来,脚步便稍微放缓了一些,但也仅仅是放缓了一些。
或许是怀中沉甸甸的铜瑞尔,或许是自己亲眼见到的繁忙景象,或是邻居们亲切的笑容,这些切身感受到的东西竟给了他稍微消耗些体力也并无大碍的勇气。
这对于帕拉德来说也是一个奇迹。
当他因为占据了一个报酬还不错的位置而被人想方设法顶替下来的时候,他只是瞅准时机跟着那个恶棍找到了他的家门口并肆机吐了一口泄愤的口水;当地头蛇推开他新家的家门时,他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抢走自己所剩无几的存款;当他被人持满刀剑的兽民注视,被推搡着走进房间时,他也只是老老实实的接受了一份新工作。
帕拉德对于自己这个人的性格一直都很清楚,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是个逆来顺受的家伙。
可是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呢?
毫无道理的变故就像是早晨才刚刚来到那个房间,悄无声息的跑了几趟腿,回来一看,哗,好多人,好像贫民窟的大家都凑到那里取暖一样。
发生在帕拉德身上的变故也是一样的。
他已经习惯了被人无止境的索取和掠夺,却从来没有体验过被给予的感觉。
他不明白,那些永远保持猜疑和警惕、相互之间的谈话只有试探,以及像呵护自己的子女一样用尽全力保护仅剩财产的人们,到底为什么能放下这些东西和平相处。
奇迹就是从根本上已经杜绝了可能性的东西,但帕拉德刚刚才从那里出来。
他不知道“那位先生”(帕拉德仍不知道夏尔的名字)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这并不妨碍帕拉德对于那个看上去比自己小上数年的先生满怀敬意。
最初一两趟的时候,他回来时就多了可供休息的椅凳,紧接着是现场烤制起了面包,然后是一群被命令着去打水和烧水的人,接下里花样就变多了:
有人现场提供修剪胡须和头发的服务,有人开始为大家治疗伤病,就连一两个混混出身的人,人们发现他们其实是有一手不错的弹棉花技术。
大家惊讶的发现,原来自己寻常警惕的邻居竟然能做到这么了不起的事情,似乎只要所有人放下了戒备,就能相互依偎着度过每一个冬天。
但这真的可能吗?
想起自己试图向周围人求助时,那冰冷麻木的目光,帕拉德只感觉身体涌动的热量越发难耐,仿佛火焰灼身一般让他感受到了清晰的痛苦。
是的,他想起来了。
不仅是他的邻居,就连他自己也曾受到过一个女人的求助,对方那恐惧与渴求的表情深深的烙印在帕拉德的脑海里,但那个女人的结局却是被几个附近的混混拖进了黑暗的小巷中。
我到底是为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帕拉德悲哀的想道,可他想不出答案。
“啊啊啊啊!!!”
痛苦的火焰在大雪之中缠满了帕拉德的身心,他在街道上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燃烧着自己似的,向着那些还未被积雪覆盖的昏黄与灰黑交织的贫民窟深处狂奔而去。
唯有雪花落在头顶,随后化作冰凉的水珠顺着皮肤而下的时候,他记起自己还有工作要做,记起那位先生的吩咐,记起自己马上又能得到一份跑腿的酬劳,帕拉德才感受到了一丝冷静。
那位先生!只有那位先生才能改变这一切!
虽然从见面到现在才不过半天的时间,帕拉德的步伐愈加坚定起来,他相信等到这一次跑腿回去,那个温暖的大厅又会发生一些崭新的,让自己心头火热的改变。
…………
“我们的小少爷跑去了那种地方?”
加德摩斯诧异的抬起了头,被他注视着的警备队成员立刻绷直了身体,僵硬的回答道:
“是的,队长,我和小队的五位同伴都亲眼所见。”
这让贝思洛德的警备骑兵队长莫名的有些心烦,他挥了挥手将后者赶出了自己的房间,坐回到铺着兽皮褥子的靠背椅上。
他难以想象,一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公子哥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那种肮脏发臭的下水道一样的地方,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