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织本来以为住臭烘烘的屋子,吃简陋的饭菜已经够苦了,没想到居然还要挨打。
虽然她身体好、力气大,可不代表她就是个皮糙肉厚的人啊,相反,原主这具身体算是娇养着长大的,她爹娘在世时从没让她干什么重活。
不过这个县太爷可能也是有所顾忌,不敢用烙铁、刺墨、夹手指这些会在她身上留下难以消磨的痕迹的刑罚。
宁织吃完了收买牢头换来的正常饭菜没多久,就被押出去打了十鞭子。
在衙役动手之前她赶紧拿出银子开路。
衙役掂量了一会儿,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随即有些为难地说道:“县太爷说要让你吃点苦头,我也是没办法,这样,我轻点打,你一个女人家的,我绝对不让你留疤就是了。”
打完后,宁织感觉皮肤火辣辣的疼,不过不严重,只是破了点皮。
“天杀的狗官,敢这么对我,等我出去了有你好看的。”宁织在心里骂道,越发想念起家里人来。
他们肯定很担心我。
“县太爷,外面有人求见,说是叫周泽琛,是犯人宁织的丈夫。”衙役进来禀告道。
县太爷眉毛一挑:“本官不是说了,与犯人宁织有关的一概不见吗?你把本官的话当耳旁风?”
衙役低头哈腰地奉承道:“哪儿能啊?县太爷的话小人哪敢不记在心里呢?只是那个人说这件事事关县太爷您的前程,小的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这不就赶紧来禀报县太爷吗?”
“您要是不想见,小的现在就出去把他撵走就是了。”
“慢着!”县太爷捋了捋胡须,想起周泽琛从前的身份来:“把他叫进来,本官倒是要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周泽琛被周母推进来,县太爷坐在高堂之上,周泽琛坐在轮椅上居于堂下,可周身气势却并没有被县令压制,反而胜出一头。
“民妇柳氏拜见县令大人。”
周母原本姓柳,名翠翠,后来入了青楼,老鸨见她姿容不凡,有心培养,又嫌她的名字俗气,便请了个读书人给她改名。
那读书人倒是个有才华的,给她改名“再翠”。
再翠,配上柳姓,便是“柳再翠”,给人一种冬去春来,岁月轮回的诗意。
而“再”,有“双”的意思,与“柳翠翠”这个本名还有联系。
周泽琛被流放时是被去了官职,皇帝并没有革除他的功名,所以他现在依然是进士身份,就算没有双腿残疾,也有见官不跪的特权。
可柳再翠是没有诰封的普通百姓,所以她面见县令需要跪拜。
“起来吧。”县太爷微微扬了扬下巴,一副高傲的样子:“你们求见是为了犯人宁织的事情?”
周泽琛眼带寒光:“大人,不知内子犯了什么罪,未经开堂审理,怎么就成了犯人了?”
县太爷看了他一眼:“哼,宁氏带着村民擅自砍伐林木,又将山上的野物奇珍卖掉换取银钱。”
“周泽琛,你原本也是为官之人,难道不知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宁氏行此窃取国财之举,你身为丈夫,竟然不加以制止,反而来问本官宁氏何罪?”
“依本官看,不止宁氏有罪,你这个丈夫也有失察纵容之罪!”
周泽琛冷笑一声,并没有被县令严厉的言辞吓到,他不卑不亢地反驳道:“县令大人,在下曾经官至刑部侍郎,于国法我不说倒背如流,却也不至于纵容妻房犯罪。”
“天启国朝《土地法》中有律令,凡开荒土地者,于国有功,土地归其使用,其附属物归其所有。”律法从他嘴里一字不差地说出来,县令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尴尬难堪。
周泽琛却没有放过他,继续道:“我妻宁氏开荒雨雾山,上面的林木归她与村民们所有,是砍伐还是卖木柴都无任何过错。至于野物奇珍,只要是在雨雾山上的,他们是吃了还是卖了,也都没有触犯律法。”
到了最后,他身上的威势俨然已经成形,压得在场的人喘不过气来:“敢问县令大人,以何定罪?莫不是你以自己一县之尊的身份,妄想凌驾于律法之上吗?”
县令愤怒于周泽琛对他毫不恭敬的态度,又被周泽琛的诛心之语说得心中惶恐,周身都发起抖来,又气又怕。
“大胆!你竟敢对本官不敬!”
周泽琛见县令虚张声势,面上神情静如沉水,眼里却似燃烧着熊熊烈火:“县令大人,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若不能秉公办案,我自有讨公道的去处。”
“府城、京城、朝堂之上,到了皇上面前,我就不信你这样无法无天的人能一手遮天了!”
周泽琛的威胁大有鱼死网破的意味在里面,县令本就色厉内荏,横的也怕不要命的。
周泽琛本就占理,又曾是皇帝宠臣,虽然如今被厌弃流放至此,且身体残疾无重新为官的希望,但县令哪里敢赌皇帝对他还有几分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