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应有的待客之道,”大红色的衣袍之中伸出一只干瘪而有些枯萎的手掌,用指甲盖轻轻拨弄了两下面前桌子上的银制餐具,“我原以为通过合作,你我之间,按理说已经建立了更密切的羁绊才对。”
面对一头魔鬼伯爵的当面质疑,大维术尔显得从容不迫,“难道我没有付账?”他用下巴点了点桌子上摆着的麻布袋子,“能用灵魂棱柱购买的,可从来不可能是友谊。”
库尼尼——这位魔鬼伯爵只是稍微哂笑了下,旋即就做好了自我表情管理,“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出于对面前这个强大凡人施法者的忌惮,“当然,您在折扣方面有特殊待遇。”
“马上离开,”大维术尔下了逐客令,话音未落,整间屋子的空气中,瞬间弥漫起细小的白银粉尘,淡紫色的虹光在其眼中一闪而过,“或者永远留在这里。”
一道带有硫黄气息的浓烟升起,库尼尼未作其它言语,直接发动高等传送术,从此地离去。
这位魔鬼伯爵很清楚,也很欣赏大维术尔的智慧与理智——他不想,也不能与自己缔结任何文字或者口头的契约。
因为历代阿兰都相当于舒瑞克的转世,他们真正的灵魂,实际上都还囿于那座北塔里。或者说,他们的灵魂都好受到那座缚魂之塔的保护,即便强如魔鬼伯爵也依旧奈何不得。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他还需要巴托九狱的特殊资源,只要他还对于出现在灰烬世界的恶魔教团抱有更深的敌意,那么他就必须要和自己这个魔鬼伯爵相互利用,求同存异。
梳理好自己的思路,这位以慎思闻名的强大魔鬼脸上再次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他刚才其实也不想再在大维术尔的博物馆里耗下去——今日还有别的会晤需要安排,大维术尔的下达“逐客令”反倒顺遂了他的心意。
“可这没必要告诉他,”库尼尼暗自心想道:“哪怕再强大,他也仅仅是一名凡人。”他接下来要去拜访的,却不是一名凡人。而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对方和他还处于同一阵营。
只是立场不同,关系也不大融洽罢了。
夜晚的拜特城仍旧热闹,只是没了白天那股近乎喧嚣的劲头。一些上了年纪,或者岁数太小的城市民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只留下喜爱奥帕特节狂欢氛围的年轻人,依依不舍地留在街头。
“首先要找准自己的定位,”库尼尼一边在黑暗的小巷中穿行,一边冷静地思考着,运用从那个闻名巴托的学院之中学到的分析技巧,他努力地寻找自己的优势所在,“然后,投其所好……”
夜枭发出满意地啼叫,它刚刚交了好运,捕获了一只趁着奥帕特节吃涨了肚皮的城中硕鼠,可是却没想到正在其“志得意满”时,叫声影响到了别人。
几声“哔啵”地轻响过后,倒霉的鸟儿连带其爪中的硕鼠,便一齐化作满天的飞灰。
“绝对不能有再有任何自满,”只是一个眼神便收割了凡物的性命,魔鬼伯爵用其它生灵的不幸提醒着自己,“否则,灰飞烟灭就是既定的结局。”
近乎于咏叹调的口吻,令这库尼尼显得有些过于感性——这当然是他的伪装——以及用来缓解巴特祖种族特有的极度理性思维带来的、挥之不去的种种焦虑。
他是一名魔鬼伯爵,更是一名独一魔鬼,可是在巴托九狱却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
就如同在曾经就读学院毕业时,他独立创作的《论阶级的重要性》所述:“位阶之于巴特祖,就如同食物、空气、水之于凡物……而就像腐败的食物、有毒的空气、不洁净的水会损害凡人的健康一样,错误的位阶也会给魔鬼带来各种各样的风险……”
由于其父母都是独一魔鬼,库尼尼生来也是一名独一魔鬼。这在地狱之中算作是一项殊荣,相比那些由劣魔一路晋升上来的同类,他的出身无疑要“高贵”许多。
所谓的“独一魔鬼”,即“独有形态、具有唯一性的魔鬼”之意。
他们大多都是由想要往上更进一步的深狱炼魔进化而来,并且用自己的力量服务于九狱的各位领主,并且因为能力和力量被领主们封为“魔鬼公爵”。
库尼尼的诞生,便是源于两位“魔鬼公爵”的深度结盟。而作为“第二代”的独一魔鬼,虽然会继承双亲各自的一些优点,但是仍旧在实力上无法与其相媲美。
因此,像库尼尼这样的“魔二代”,最多也只能成为一名魔鬼伯爵。在位阶方面,他们有着天然的“天花板”,除非其双亲有一方死亡,而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四舍五入约等于没有。
除了尴尬的地位,每位魔鬼伯爵自诞生伊始就会面对无休止的危险。
不仅魔鬼公爵、也即是他们的父母,会对其始终充满忌惮,而且由无法获得晋升,他们还会持续承受源自于下属魔鬼的各种阴谋、诡计,乃至武力试探。
而那些魔鬼伯爵的下属,十有八九都是一些野心勃勃兼实力强劲的深狱炼魔,时刻承受来自于他们的威胁,任谁也无法自信地认为自己一定不会被颠覆。
焦虑,是每一个魔鬼伯爵的常态。为了缓解这种焦虑,他们往往会沉迷各种物质享受,每日醉生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