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山接过马灯,垂眸看了夏明双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夏明双提醒他们,“戴上斗笠!”
大壮就赶紧给顾云山拿斗笠,平时都是挂在屋檐下的,下雨谁出去谁戴,回来再挂在墙上。
顾云山领着俩儿子来到南墙根,照了照就看张顺发趴在地上,一只脚被钉子扎了,这会儿虽然拔下来,却一直在流血,另外屁股和腰上也被扎得满是刺。
旁边地上两只死刺猬和一堆碎玻璃碴子。
二壮朝顾云山嘿嘿笑,指了指自己和大壮,表示他俩安排的。
顾云山唇角勾了勾,俩儿子和以前也大不相同,不知道和夏明双的改变有没有关系。
张顺发羞愧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毕竟他们是来偷东西的,不是来抢东西,偷最怕暴露在别人的视线下,那就是公开处刑。
顾云山不想让他弄脏自家地面,直接拖着张顺发的胳膊将他拖到外面去,把他和另外两个男人丢在一起。
这时候隔了一片空地的张婶儿家开了门,男人张炳义披着袄子戴着斗笠出来,他举着马灯照了照,惊讶地问道:“怎么回事啊?”待看到顾云山的时候,他眼睛一亮,大声道:“云山回来啦?刚到?”
其实他们头会儿就听见动静,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敢随便管,免得惹麻烦。
毕竟以前夏明双和他们关系不算好,还闹过矛盾,两家也不太说话。
现在夏明双和和气气的,也给他们送过月饼和水果,两家关系才好起来。
虽然他们听见动静,可夏明双家里没出声也没求救,他们也不好贸然插手,如果夏明双喊有贼,那他们肯定会出来帮忙的。
远亲不如近邻,不管关系如何,只要有贼,那大家都会出手的。
这会儿听见顾家有动静,他们就出来看。
张炳义瞅瞅地上三个男人,“该!”
张癞子还想狡辩,可张顺发已经栽在人家院子里,再狡辩有啥用?说自己丢了钱过来找?还是说他们几个梦游?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是想半夜爬墙偷东西的。
张癞子趴在泥地上,浑身冷得跟跌进冰窖一样,他挣扎着爬起来,腰疼得要命都坐不起来,只能跪在地上。他抬头看顾云山,涎着脸,想套近乎,谁知却对上顾云山冷冰冰的眼神。
张癞子想起自己说宋延民,不禁打了个寒战,妈呀,自己这是……他抬手给自己一个巴掌,又一个巴掌。
顾云山目光冰冷,再没有面对夏明双和孩子们时的温软。
三个男人半夜爬墙,嘴上说偷东西,谁敢保证他们不会见色起意?
张炳义:“我去喊队长和治保主任,等天亮给他们送大队去,让大队书记和大队长发落。”
大壮:“送他们去公社,判刑!”
单连成呻/吟道:“别、别啊,我、我们什么也没偷到啊。”
张癞子却恨得咬牙切齿,你一个小崽子,你如此歹毒,竟然要送我们去公社。在大队处理,不管多大的事儿,顶多就是游街、大喇叭批评、检讨道歉、定期汇报思想,再厉害就是让他们去掏大粪。
如果去了公社,那就是论罪,什么盗窃罪、流氓罪,给他们按在身上,一辈子都洗不脱!
他侄子和儿子还咋娶媳妇?
顺发眼瞅着就要结婚了呢。
他立刻跪在地上,左右开弓扇自己巴掌,“云山,你是大干部,大领导,你是大学生,你有文化,你大人大量,你别和我们一般见识。顺发他刚找了对象,人家要可多彩礼和钱,我们凑不出来,就……原是想借去用几天,回头再悄悄送回来的,真的没想干什么坏事啊。”
单连成也在那里哭,说自己鬼迷心窍,被张癞子一忽悠就来了。
他告饶道:“云山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婆娘怀了身子,吃不饱,饿得大人孩子都受委屈,好几次差点留不住。云山大哥,我好不容易娶上个媳妇,媳妇儿好不容易怀个孩子,你就可怜……”
顾云山浓眉微蹙,懒得理睬他们,现在不是十年前闹饥荒,就算吃不了多好,七分饱还是可以保证的,再者秋收时节正好分秋粮,怎么可能家里没有饭吃?
张婶子骂道:“别在这里卖惨了。你大哥没了,你们兄弟几个不是合伙把大嫂给发卖了钱才给你娶的媳妇儿?你有什么不容易的?”
老单家当初闹得也是沸沸扬扬。
这么一闹腾,住在附近的人家也过来看。他们见到顾云山回来,纷纷打招呼,听张炳义两口子说了事情经过都唾沫张癞子三人。
“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们居然打自己村的主意!呸!”
张癞子就想自己真是大意了,应该和外村的合伙,让外村的来偷夏明双家,他去偷外村的,这样就算被抓也不至于丢祖宗脸面。
现在都是一个村的,着实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