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也没睡多久天就亮了。
顾云山从小就浅眠,小时候是害怕半夜里突然被人掐醒,再大点怕爹娘抛弃自己,更大些怕家里不给自己读书。
住校以后他也睡得少,因为要争分夺秒学习看书,课本没什么好学的,他要自学很多很多课本以外的知识,有些被禁的外文书更得偷摸看。
等工作以后加班更是常事,有时候为了修改设计图纸熬几个通宵也是有的。
他未曾珍惜过身体,甚至觉得身体是束缚灵魂自由的枷锁。
只是当回到这里——这个他厌恶又留恋的小村庄,他出生成长的地方,看到那些熟悉又已经老去的面孔,看到自己尚且年幼不能独立的孩子,他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多活一些年,至少要给他们更好的生活和人生,不能让他们重蹈自己的覆辙。
望着泛着淡淡青光,蒙蒙亮的窗口,顾云山捏了捏眉心,他昨夜已经回家。
他迅速起身穿衣,还得去处理张癞子几人的事情。
旁边睡着二壮和大壮。
二壮非要挨着爹睡,结果睡着以后就不老实,不是把胳膊搭在顾云山身上,就是翻身把腿压在大壮身上。
大壮已经能够在睡梦中熟练对付他,直接翻身背对二壮,顺便还能用二壮的被子将他的腿绊住。
这会儿顾云山就见二壮以非常奇怪的睡姿又趴又躺地睡在旁边。
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把二壮身上缠着的被子解开,再把二壮摆正姿势,给他盖好被子。
昨晚上折腾半宿,俩孩子睡得很深沉,被人摆弄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二壮咋么咋么嘴巴,“娘,真香!爹,你快吃!”
顾云山看着俩儿子,平日里清冷淡漠的双眸浮起一层温柔的神色,大手摸了摸俩人的头顶,然后起身下地。
他穿戴整齐,放轻脚步开门出去,生怕吵醒隔壁的夏明双。
雨已经停了,却有白茫茫的雾在天地间涌动,无风,雾浓,几米远就看不清。
雾太大,估计队干部也没上班,他暂时不去,先在院子里略检查一下,把钉板、干透的死刺猬以及碎玻璃碴都清理出来,免得扎着自家人。
收拾干净,他又出去看看,把外面的铁签子也收拢回来,再检查一下墙壁,看看有没有被张顺发他们给扒坏。
当初花钱多,墙壁也是青砖垒起来的,比较坚固结实,倒是没被扒坏。不过墙外的草垛已经塌了,淋了雨,他索性把草苫子卷起来放在墙根,直接把草垛扒开等太阳出来晾晒一下。
整理完,他看了看左腕上的手表已经六点四十分便回家。
夏明双刚起来了。
她显然没睡好,眼底有淡淡的淤青,浓密的睫毛懒懒地搭在眼底,正扶着门框打瞌睡呢。
顾云山忍不住低笑一声。
夏明双一下子被惊醒,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顾云山,她没睡醒脑子有些钝,约莫记得顾云山回来,又好像做梦,这会儿看见他那张俊美的脸她一下子清醒了。
夏明双搓搓脸,随口道:“你起这么早呀。”
顾云山:“习惯了。早上做什么饭?我来帮忙。”
夏明双:“给你做手擀面?”
顾云山:“不用特意为我做,你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夏明双就舀面,和面擀面条吃。
家里现在食材也算丰富,有鸡蛋、猪肉、板油,还有孩子们舍不得吃给爹留的卤肉肠。
天冷,能多留两天,不过也就这两天,再留就该变味儿了。
夏明双和面擀面,让顾云山帮忙把板油切小块,放在小铁锅里炼油。
猪油炼好了到时候放在油罐里,不管炒菜还是煮面,加一点都喷香。
顾云山洗手,然后挽起衣袖帮夏明双切猪板油。
夏明双忍不住拿眼瞄他,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冷白皮,手指白净细长,骨节却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颜色红润。别看他俊秀儒雅,身体清瘦,手臂上却有结实漂亮的肌肉,握刀的时候动作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顾云山觉察到她的目光,偏头看她,“怎么了?”
夏明双脸颊有点发热,“没什么,张癞子他们咋样了?”
说到那几个男人,顾云山的神色清冷几分,语气也冷淡一些,“送到队屋关着,吃过饭去看看。”
夏明双就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想应该好好给他们他们一顿教训。
她之前就和刘会计说过,没想到歪打正着,张癞子果然带人来偷东西,得亏三大娘有经验提醒她,否则说不定自家要吃亏呢。
回头她得去感谢一下赵菊英。
两人都没说话,各自默默地做事情。
夏明双擀面的时候发现顾云山正要生火炼油,忙提醒道:“火小一点,别炼糊了。”
炼油一定要小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