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愣怔住,定定看着眼前的圆润小字。
这种字体叫做馆陶体,参加科举的考生必炼字体,她特意拿了沈逾白的字与流传下来的状元们的字迹做过对比,沈逾白的字完全不输给他们。
“沈逾白你真的只有17岁?怎么这么会拿捏人心?”
字条发过去后,苏锦并不整理书籍,而是静静等着。
没多久,沈逾白的回信便来了:“见了世态炎凉便懂了,并非好事,只盼姑娘永远天真烂漫,莫要碰到那些腌臜事。”
苏锦定定看着这句话,生出一丝心疼。
她之前虽然听了沈逾白的身世,只气愤与那一大家子,却没想过孤儿寡母在那种环境里要受多少委屈。
如今看来,他经历的一切远比她想象的黑暗。
他没黑化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锦咬紧唇,想了会儿,再次落笔:“你们以前把苦都吃尽了,以后就是康庄大道,以后我供你读书考科举,让你当大官,他们不敢再欺负你!”
沈逾白抿着唇,眼中荡漾着笑意。
心情愉悦,笔触也轻快起来:“那就多谢苏姑娘仗义之举。”
“你这些书能让我卖好多钱,不用为生活忧心,我也要谢谢你,谢来谢去多麻烦,我们两免了吧,互相帮助。”
沈逾白眼底笑意加深。
不再执着于之前的事,而是将今日比试的事与苏锦说了。
“那你以后能自己管钱?跟分家区别不大了呀!”
“只是有钱买笔墨,若要分家,还需筹谋。”
“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办法分家,那一家人又偏心又狠毒,过得糟心。”
沈逾白手指轻轻摩挲着纸张,目光在“分家”二字上凝住。
分了家,娘便不用被奶奶日日训斥,更不用像如今这般辛劳。
这次沈逾白只回了一个字:“好。”
一个家想凝聚不易,想拆散并不难。
临近傍晚,沈守忠回来了。
主屋热闹起来,就连待在自己屋子里的沈逾白都听到了动静。
不久后,沈守忠气冲冲到沈逾白窗边怒声道:“光惦着自己的月钱和佃租,就没想过自己吃的喝的是谁出的?钱自己拿着,地让我们种,我们这些人就得吃这哑巴亏是吧?”
他并不指名道姓,却句句朝着沈逾白去了。
郑氏跟在一旁哭嚎:“连钱都让他自己拿了,我还管的什么家啊!传出去我还有什么脸!”
母子俩一唱一和,吵闹声倒是引来附近好几家人看热闹。
大家互相一打听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就有村民道:“是鸿业输给逾白的,守忠你这么骂人可就不对了。”
沈守忠理直气壮道:“我没同意,鸿业一个孩子能做什么主?不过是被某些人激怒了胡乱答应下来,谁知道人家早就准备好了文章,就等着鸿业上套。”
郑氏立刻附和:“对,肯定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文章!那点阴狠的心思全用在自家身上了!”
今日的比试有人看了,这会儿也就道:“题目是朱先生和族长他们一同出的,你们意思是五位秀才童生老爷都帮鸿业作弊?”
这话若是接了,就是同时得罪五位秀才童生老爷。
况且朱先生还是沈鸿业的先生,怎么可能偏帮沈逾白?
这母子俩的话根本站不住脚。
沈守忠却不是那轻易服软的人:“他一个小辈天天惦记将钱捞进自己怀里,眼里没长辈!”
族长不是替沈逾白撑腰吗,那况且搞臭沈逾白的名声,让沈逾白根本参加不了科举,看族长还护不护他。
反正是将死之人,霸占那些东西干什么,不如全给鸿业。
罗氏再躲不了,跑出来双手在半空胡乱摆动,着急地解释:“不是,逾白是个孝顺孩子,逾白很敬重长辈……”
“我们大老爷们说话有你一个女人什么事?”
沈守忠一句话就将罗氏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郑氏恶狠狠盯着罗氏:“还不去做晚饭?”
罗氏浑身一颤,却不肯走,嘴里反复念叨:“逾白很孝顺懂事……”
沈守忠给郑氏使了个眼色,郑氏怒喝:“我说的话都不听,你还知道什么是敬重婆母吗?我看那小子全是被撺掇的!”
说到最后,郑氏几乎是拿手指戳着罗氏的太阳穴。
罗氏被戳得太阳穴发红也不敢躲。
即便如此动静,主屋里的沈老汉也没出来制止。
沈逾白心中藏着一团火。
既然沈老爷子这当家人不在乎脸面了,那就莫要怪他家丑外扬了。
沈逾白拄着木棍走到院子。
只是下午累极,这会儿又是一番折腾,边走已经边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