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完,段容与又护着她翻进院子,悄然闪进房门。
尤宝珠尚在睡梦之中,孟幼卿蹑手蹑脚地上前熄了蜡烛,又用冷茶将药粉散开,尽数倒去外头恭桶;等收拾妥当后,这才又和衣睡下。
许是这一日接连的折腾,她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她竟似看到前世去世之后,方君竹为堵悠悠众口装模作样地为她立了坟茔石碑,那石碑上痕迹冰冷,坟茔两处却无半分杂草。
她恍惚看见一人年年清明寒食到她坟前洒扫,那人身形如玉,鸦发高耸,单从背影可窥俊逸之态。
他忽然回首,竟是段容与的面容。
“幼卿,幼卿,该起了。”
耳畔似有人唤她。孟幼卿强睁开眼眸,入目是一张模糊的姣好面容。
尤宝珠推着她起身,“我瞧你睡着时也皱着眉,是做噩梦了么?”
孟幼卿摇了摇头。这话她可无从说起,告诉尤宝珠她梦见自己前世死在镇北侯府、又是段容与为她扫墓么?
这话便是尤宝珠敢信,若传出去,世人也只会将她视为“妖孽”,势必要杀了她。
她揉着眼睛笑了笑,“梦见那头熊冲进咱们院子里要吃人,结果咱们个个手无缚鸡之力,谁也没打过,最后都被熊给吃了。”
尤宝珠被她这话逗弄得咯咯直笑,“我不怕。若真来了,我替你杀了它,再剥下它的皮给你做件儿大氅。”
二人说笑间起身换了衣裳,就着下人端进来的热水洗了脸,妆扮后到前院用膳。
这会儿堂前只剩尤珈禾与孟常行,见着她二人联袂而来,尤珈禾微微勾唇,“你们两个倒是极好。”
他特地看了眼孟幼卿,见她眼神飘忽不定,又温言道,“段兄说京里来了差事,连夜回京办差,不能与我们同行了。”
孟幼卿心下一动,再看孟常行正低头忙着吃,斟酌道,“哥哥怎的没去?”
孟常行不以为意,“他说只是件小案子,不用劳动我,叫我继续陪你就行。”
皇子豢养私兵是小案?
孟幼卿心知段容与这是不愿叫孟家被牵扯其中,便点了点头,“也好。”
早膳是昨儿剩的野鸡子肉熬的鸡丝粥,配着下人带来的八宝玉堂菜、烧鱼羹将就着吃;等用过膳后便叫人收拾行装、套好马车,预备回府。
马车从尤宅出来后又按着原路返回京城,路上雪印更深,来时遍地的霜雪已被过路的马车压实,只留下几道深深的辙痕。寒风伴着枝桠上的残雪簌簌落上马车,自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快至城门时,有几骑快马自城门口疾驰奔出,马蹄溅起地上残雪,扬起片片雪雾。
孟常行凝神一瞧,为首之人身着暗紫色银纹官服,手持大理寺的令牌高喝,“大理寺奉旨办案!各处闪开!”
尤珈禾抬手示意,车夫见状连忙勒紧缰绳,马车稳稳停在一旁。
众人翻身下马,为首之人勒住缰绳,拱手执礼,“孟大人,尤大人。”
说话之人是大理寺少卿郑达明,二人回了礼,孟常行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烦动郑大人亲自出城?”
郑达明神色严峻,“昨日夜里断臂山下突发大火,殃及山下百余人,京兆衙的弟兄们前去查出牵连之人疑似皇室私兵的藏匿之处。圣上闻后震怒,特命大理寺全权办理此案。”
他停顿一瞬,又苦笑道,“临近年关出了这么大的事,倒是有些难缠。也所幸牵扯的是皇室私兵,若再出现私炮坊那样的案子,在下的乌纱帽只怕是要保不住。”
尤珈禾忽然开口,“我昨日夜半醒来时外头又落了雪,瞧着雪势也可压一压那些山火。”
他语意似寻常想起来随口一提,孟幼卿却忽地攥住手里的茶杯,有几滴热茶溅到她手背上,她却恍若未闻。
尤宝珠反倒被唬了一跳,抽出帕子要给她擦手,“你怎的了?”
“无妨,手冷抖了。”她忙扯出笑意,往袖子里摸手帕。摸了半晌,她又顿住。
那方手帕在昨儿杀熊时给了段容与擦血迹,再后来她一直想着对付三皇子,竟是忘了寻他要,他也未曾提及还她。
孟幼卿不着痕迹收回手,接过她的帕子来擦手,“长歌她们今儿是懒怠了,竟没给我预备帕子,多谢姐姐。”
尤宝珠弯着眉眼靠在小几上,“你说,段大人提前回京是因为失火这件案子么?”
孟幼卿手指一顿,不动声色地搁下茶盏,叠着她的手帕,“也许罢。不过若是天大的案子,我哥哥怎的没一同回京?许是小案。”
“那倒也是。”尤宝珠不疑有他。
马车又起,孟幼卿心头发沉,挑起半扇帘角往外打量,正正好好对上尤珈禾探寻的目光。
她顿了顿,弯起眉眼以示礼貌。
尤珈禾粲然一笑,又转过头去。
回到伯府后,孟常行连安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