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山间坐落着一间清幽的龙泉庵。
原本安静的庵堂,今日却来了一位客人,那门前的青衣尼双手合十对着青衣贵客遥遥一拜,今日又是一年秋分了。
黎轻言也回了礼,往日里的冷厉萧肃,在这飘扬着独有的檀香云雾,与笃笃的敲打着,瞬间便让人心神安宁的木鱼声中,戾气尽数消失。
他站在门外,远远的看着简陋的庵堂内,唯一端正跪在里面潜心念经的人,约莫四十的年纪,素净恬静的面容,明眸微微阖着,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捻转着佛珠串,一手不轻不缓的敲打着木鱼。
仔细看去那带发修行的尼姑,竟与黎轻言有七分相像,此人便是黎清殊的父亲黎老将军的平妻,先帝的表妹德仪郡主。同时,她也是黎轻言与黎倾明的母亲。
作为云王唯一不敢动的黎家人,德仪郡主的母亲乃是开国皇帝嘉远帝的长姐,明衣长公主,嘉远帝虽然生性暴戾好战,而后晚年更是骄奢残暴,但他却唯一怕一个人,便是他长姐萧明衣。
当年四方战乱,作为一个半落魄的世家,萧家有心夺那九五之位时,开国高祖嘉远帝还不过十来岁。萧家之所以能挣下下江山,全靠长姐明衣长公主的果断决绝。
明衣长公主乃是巾帼英雄,也曾随着大军征战数年,但她的气度与胸襟非是一般男子能比得上的,胆识智慧过人,更是嘉远帝的长姐,开朝立国后,萧氏王朝由她与驸马后来的江丞相一手支撑与壮大,后亲自交由幼弟嘉远帝手里。
可以说是嘉远帝的江山一半是他姐姐送的,连他也是由明衣长公主带大的。不知道嘉远帝对这位姐姐是如何个想法,她和驸马虽然是功高震主,但是手中并无实权,后来江家也半步隐退庙堂,将许多势力交还了圣上。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嘉远帝前半生对长姐不冷不热,却在驾崩前将能调动满朝兵马的虎符与国玺藏了起来,自从先帝之后,两代皇帝都没有虎符国玺,即使云王可以调动兵马,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他一直在找虎符和国玺,且认为此二物极有可能藏在明衣长公主那里。
现在虽然嘉远帝不在了,明衣长公主和江丞相都不在了,可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德仪郡主还活着,江家未必无后,不是还有黎轻言吗?现存的唯二血脉。
这大抵也是云王会留下黎轻言的原因。
确实黎轻言不但在全心争取江家的势力,还将黎家也归属于云王手下。
总而言之,黎轻言绝对是云王最放心信任的人,也是云王不得不避讳提防之人。
云王手中的权力,乃是嘉远帝当年传下来的,而小皇帝萧君宸,所拥有的不过只是莫家那十几万的兵马权,与刚刚才肃清的皇宫禁卫军罢了。出了京师,皇帝莫说是节制兵马的权力,便是用一个云王手下的高官,也得经过云王点头。
话不赘言,作为黎轻言的母亲,人尽皆知的,德仪郡主其实早已对外声称与黎轻言划清母子界限,只因自己长子的仇,黎轻言非但不报,且还要归降与他们的仇人。
可是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但是黎轻言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阻挡了正午的日头照到庵堂内的光线,将清冷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依旧无人理会他。
门外偶有一两个青衣尼路过,看似不经意的,却是心思各异。身后走近一个人,是林子谦,他靠近黎轻言,轻声说道:“轻言哥,我查了一遍,这里还有一些不干净的人,你还是长话短说的。”
黎轻言点点头,看了看林子谦,“麻烦你了。”
对方倏地不好意思了,笑笑道:“你太客气了,你快去吧。”
黎轻言长舒一口气,踏进了庵堂的门槛。
他走近德仪郡主,在她身后的蒲团上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而后才轻声开了口:“娘,您最近还好吗?”
连木鱼敲打的节奏也没有一丝变化,德仪郡主温婉的嗓音道:“贫尼还好,劳施主挂心了。”
黎轻言轻轻点头,垂下眼睛:“您好就行了。”
德仪郡主没作答,似乎想了许久,幽幽叹了口气。她放下木鱼棍,睁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双手合十对着眼前的观音像拜下,并没有回头,声音却放得很轻,似乎提防着什么人地问他:“言儿,你瘦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明明没有回头,却还是从那一抹不清不楚的影子里看出黎轻言的变化。黎轻言有些不自在的揉了揉眼睛,也同样小声的答道:“之前感染了风寒,所以中秋没有来看您。”
德仪郡主又问他,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风寒?你怎么回事……”
她话未说完,黎轻言便急忙安抚道:“没事了,现在没事了。您好我就好了。”
德仪郡主怔了许久,千言万语皆化作唇边的一声叹息,她又拿起了木鱼棍,笃笃笃,一声声的,清晰的传到黎轻言的耳畔,“长话短说,母亲明白。昨天,明儿那个孩子君凌来看我了,他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