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妖也好,人也罢,都共处一世,他们无端杀你,那是他们不对,但光凭你寥寥几句,如何信你?”
给人评判对错,陈鸢这还是第一次碰上,而且还是给妖评理。承云掌教刘长恭过来时,正好也听到一人一妖说话,饶有兴趣的站在一旁不做声,看看事情如何继续下去。
林间一阵沉默,那蛤蟆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愣愣的瞪着油油带有红点的硕大蟾眼,圆鼓鼓的花白肚皮都在飞快收缩。
一呼一吸间,周围林木都在微微摇晃。
它声音闷闷的响起:“我……无法证明,我只是一个水潭里的蟾,但也知道修为低浅,不去招惹旁人,更不会去吃人……我喜欢人……喜欢听他们说话……”
那蟾眼冷冰冰的,可落在陈鸢眼里,却是清澈的像来到世间的婴孩,透过香火之力,能看到这只大蟾身上,并没有孽业缠身。
见陈鸢没有说话,云龙老道以为已认定其言不可信了,便放下水袋,伸手去拔背后的桃木剑,之前他就有言在先,让这蛤蟆死得明白,若是陈鸢断他有罪,那亲手除掉。
“我信你。”这时,陈鸢开了口,“当初我也是被人这般逼迫,落的离开原来的地方,有时候人并不一定有妖那般善良,所以我信你。”
云龙老道也点点头,看去林间那只大蟾:“既然道友发话了,你走吧。”
“真君真信我?”那大蟾动了一下,四肢缓慢的攀爬到过道,露出全貌,密密麻麻的疙瘩带着丝丝紫烟,让人不寒而栗,话语却老实的紧:“那我真走了?”
“还想留下来吃饭再走?”云龙插回桃木剑笑起来。
陈鸢也笑着点了下头,负手一步步走下石阶。
“你肯跟云龙道长千里迢迢过来寻我评理,可见心中无愧且坦荡,知晓道理,这般的妖物,岂会随意杀生?所以我信你。”
那蛤蟆听闻言语,硕大的蟾眼竟有水渍闪了闪,传来的声音竟有些哽咽:“谢真君信任。”
自修行以来,它从未感受过信任,如此这般平平澹澹的言语,心里是极为感动的,说着匍匐垂了垂前身,像是学着人的模样叩拜,片刻,它这才调转方向,一爬一蹦的下了石阶渐渐远去。
“换做他人,说不得这只大蟾已被炼了。”
一直在旁看着的刘长恭抚须过来,陈鸢向他拱了拱手,邀请云龙老道一起回敬仙阁,两人其实也认识,寒暄几句后,那位承云掌教正好也说起正事来。
“……事情已经清楚了,灵慧确实与越劼人在这几年里,收罗女子运去越劼胡人那里,这些女子大多都是无依无靠,或跟着亲人、丈夫从外地过来,被蒙骗、或悄悄掠走,官府那边也无从追查,光是积累的桉宗,就多达一千三百七十六人。”
“通过官府想要赎回这些女子怕是已经不成了,几年的时间……”后面的话,陈鸢不太愿意讲下去,毕竟几年的时间,足够让那些被拐卖的女子在越劼胡人的帐篷里,生养了许多子女,真要将她们带回来,她们又是否割舍得了自己的孩子?
“那也要过问她们,若愿意回,咱们就将她们带回来。”刘长恭性子强硬,对于掳掠女子去胡地,一直压着怒气。
“官府那边要不了人,那就由我们这些修道中人去,老夫也早就想试试道友杀入大漠那种豪迈之感。”
“算我一份。”云龙老道拱起手。
陈鸢也想去,但被刘长恭拒绝,他道:“你才回人身,不可再冒险,何况此事需悄然而行,不可大张旗鼓,承云门弟子足矣!”
三人走在广场,边说边去往敬仙阁时,山下林野晃动,那房屋般大小的黑影看了看外面炎热的阳光,便趴去阴凉处歇息。
“真君当真信我……该怎么回敬他……听说沧什么门的跟他有仇……我去那山里放一把毒烟……”
阳光穿过树隙的斑驳里,硕大的蛤蟆搭了搭嘴,模湖的都囔一句,继续享受风吹过林间的清爽惬意。
口中吹出的一道气,掀的前面林野草丛窸窸窣窣一阵轻摇,忽然,一对犄角探了出来,蛤蟆感受到妖气睁了睁眼睑,就见一颗牛头几乎抵到了它面前,将它吓了一跳,四肢撑着圆鼓鼓的身子在地上绷紧起来。
“你……”
还没等它开口,那青牛撇过脑袋,朝远处咧嘴:“哞!”的叫了一声,随即有妖力携出话语传开。
“大师傅,这头妖要害主家,还要放毒烟!”
蛤蟆双眼顿时睁圆,它哪里说过这些话,分明是要到那沧什么的门派啊,急忙起身开口的同时,也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乍然而起:“谁要杀老夫徒弟!
”
一道身影唰的跃上一块大岩,踩着岩石纵身横跃,甩出一脚,那破烂的步履结结实实扫在蛤蟆头上。
蟾嘴都在瞬间歪斜,拖着长长的舌头飘在半空,硕大的身子炮弹般横飞出去,轰的砸断几颗大树,弹落地上像气球一样翻滚几圈。
下一刻,浑身像是泄了气一样,紫烟从前后泄了出来,身躯肉眼可见的缩小。
“彼其娘之……”
捡着从旁人口中学来的骂人话语,蛤蟆亮着白花花肚皮瘫在地上抽搐几下,然后,便看到一颗牛头,一颗发髻花白的人头遮去了阳光,阴沉沉的咧嘴笑了起来。
“小牛,你说这东西能吃吗?”
“没吃过,或许那位孙道长会做。”
“不用那么麻烦,按老夫的理解,剥皮丢进锅里就成。”
蛤蟆听到这话,心脏收紧,两眼一翻,吓得昏死过去。
……
承云山门之中,三人踏上阁楼石阶,正说着话进去,陈鸢好像听到什么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这时,便听到再熟悉不过的话语。
“徒弟哎!”
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