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黄的秋叶打着旋儿落去河面,荡起一圈涟漪随水波远去。
青山县,秋日的街头湿漉漉的,留下一连串人的、车轮的印子,忙碌的摊贩揭开蒸笼卖力的吆喝过往行人;胖小子骑在管家肩颈舔着糖葫芦东张西望,与推着独轮的老汉交错过去。
熙熙攘攘的长街,也有围得水泄不通的摊位,那是古怪高耸的车厢,打开一侧是张小戏台,一个凋琢精致的木凋,是个宝钗戴顶,着武服的小孩模样,挥舞一杆三尖两刃刀演绎故事。
有着戏腔的对白在车里传出。
“……儿幼远离父母别,恨那桃山万仞压住娘亲,纵有千般愁、百般忧……问那师父玉鼎真人,把桃山寻……”
像是真有稚嫩的童声传唱,令得围观百姓屏住了呼吸,看着那戏台上,身世可怜的杨戬,从小与父母失散,经历艰辛,才将亲人团聚,唯独少了娘亲,囚在桃山受苦,一路披荆斩棘赶过去,途中还救下一头犬妖结伴同行。
随着演绎的故事渐渐深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看着那戏台上名叫杨戬的小木凋,破桃山而不得救母,心都揪了起来,看着小小年纪,一路历经万苦,从一个小孩慢慢变成英俊非凡的少年人,拿到开山大斧,将母亲从桃山救出。
众人原以为故事结束,哪知又杀出一个玉帝来,将母子二人拿去了天庭。
这一转折,让不少人破口大骂那玉帝心狠,使得母子不能团聚,吵吵嚷嚷着让车里演故事的手艺人改故事,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陈鸢笑呵呵的回应了一句,依旧照着原来的故事讲下去,外面反正有胖道人圆场到不至于生出什么事来。
背靠的杂货铺,掌柜连带两个伙计都蹲在街边观看,不时还拿了一些零嘴出来,待陈鸢演完一出戏,从车里出来,赶紧将干杂零嘴塞过去。
“陈兄弟,你这故事好啊,能不能先告诉我,后面如何了?”
“圆满。”
陈鸢只说了两个字,那掌柜心领神会,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这样也少了一些期待。
从湘州一路过来,已有七日了,途中走走停停,但速度不慢,昨日便到了临江县,还去看了自己那座灵显庙,大抵当年救小孩的缘故,此间百姓还记着恩呢,香火还算不错。
眼下得空坐下来,顺便内天地修炼一番,争取过江后能突破金丹境界,当然这是陈鸢一厢情愿的想法。
虽有老天爷赏赐,可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的。
想着时,那边等候的百姓已经开始催了,陈鸢揉了下脸,收敛心神,重新挂上笑容,走去车厢里,接上之前的故事继续讲下去。
热闹的街头延伸远方尽头,混杂的过往行人里,有两道身影牵着一头驴正慢吞吞的朝这边过来。
其中一人褐色常服,头裹皂巾,嘴上一圈短须,正旁边愁眉的同伴说话。
“林兄弟,莫要唉声叹气,行走在外,哪有顺风顺水的。好在咱们之前途经这里拜过真君庙,才及时发现偷盗,还能有一头驴驮着咱们回来,已算运气不错。运道差的,咱俩小命都的交待。”
“赵兄说得轻巧,你我合伙拉起戏班演出,才走了几处,东西都丢了,这回去还不得被婆娘骂死。”
愁眉苦脸的那人叹了口气,正欲再说,一旁的赵兄忽地停下脚,“林兄弟,你看前面,围了好多人,好像……是在演木凋戏?”
那姓林的青年跑上街边石阶眺望,果然如同伴所说。
“难不成是你的其他师兄弟?”
“不知道,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心里高兴,这要是遇上认识的熟人,借点盘缠倒是能顺利渡江回青山县,想着,二人脚步不由加快。
还未走近,那边围拢的百姓已爆发喝彩、掌声,看得二人眼馋不已,这怕是能得不少打赏吧。
嘶~
这时,那赵姓男子看着那高耸的车厢微微蹙眉,“那车好眼熟。”
两人又走近几步,刚刚来到人群外围,还没看上一眼戏台上演的是什么故事,就见戏已演完,周围百姓纷纷丢出铜子给一个疯老头,将其手中瓷碗装的满满当当。
老头的模样也让赵姓男子眼熟的很,就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目光里,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车厢走出,赵姓男子看清轮廓、侧脸的瞬间,顿时喜色爬上眉梢,激动的在紧旁边的同伴衣袖,不等同伴问他怎么了,就被拉着跟着他挤去散开的百姓,朝着牛车那边大喊。
“老四,是俺!”
赵姓男子激动的挥手,满脸通红,让一旁的林姓男子微微惊愕,遇上偷盗,丢了家当都不见他情绪这么大起伏。
那边,听到声音的陈鸢回过头,见到跑来的身影,脸上也泛起微笑。
过来的男子,正是曾经的三师兄,赵三。
几年前在洛都被地民化作的美貌妇人,吃的戏班只剩他一人回去,想不到又碰到了,不过为何只有两人,还有一头驴,难道不做这行了?
思绪一闪而过,陈鸢回过身,抬起手:“三师兄,一别多年,胡子都这么多了。”
“老四,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反而还越来越年轻了。”赵三看着面前曾经的戏班师弟,激动之余,心里百感交集。
一别将近六年,风里来雨里去的,寻常人的样貌、精气神多少都会有变化,可陈鸢好似没变过一样,当初在戏班时是什么模样还是什么模样,只不过多了一种……一种,让赵三说不出的感觉。
不过想到老四本就世外高人,寿命铁定也比常人长,想想也就释然了。
“三师兄稍待,我与这胖子先收拾了家当,咱们等会儿边吃边聊。”陈鸢笑着朝两人说了一句,便去了牛车收拾木凋,将戏台上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