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不可莽撞,修行中人脾气一向古怪,莫要硬来。到时,朕亲自去一趟,以显真诚!”
皇帝似乎快要触到了那一层面,不由笑了笑,他话语落下的同时,一道身影此时正骑马过来。
“陛下何事要亲自去一趟?末将正好也想看看。”
这时,威严的话语从不远传来,陈庆之骑着白马,一身戎装,马背抖动间,一片片甲叶摩擦出金属独有的声响。
“吁!”
他勒马停下,翻身下来,保持该有的礼节,拱手施礼,“陈庆之拜见陛下。”
“武都公免礼。”
元颢对这梁将一直都很客气,便没有隐瞒,将那小校的话说了一遍,又将自己想要前去拜访深山中的道观一事讲出。
陈庆之微微蹙眉,随即重重抱拳。
“陛下不可,若是能攻破荥阳,当乘胜追击,一口气攻下洛阳,而非中途停留去那山中寻道,一旦错失机会,尔朱荣、元天穆等魏国大军极有可能赶在我们之前救援洛阳,布下重重防线,到时再打,攻破就变得艰难。”
那边马背上,元颢愣了一下,盯着垂首抱拳的陈庆之一阵,旋即,笑起来:“武都公所言甚是,朕太过心急了,还是攻打洛阳要紧。”
以为熄了皇帝寻道之心,陈庆之也松了口气,随即告辞,迅速返回前方,带着兵马赶往洛阳东面的荥阳城,这座城池无论如何都要攻克,绕过去打洛阳,只会背腹受敌。
猎猎飞舞的大旗下,元颢看着远去的白马,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你不缺,那是你有了,可朕做为皇帝,岂能让一个将军比下去,到了洛阳,朕又如何服众?’
不过他面上若无其事,只是挥了挥手,让丘大千督促军队安营扎寨,帮忙打造攻城的器械。
这天下午,抵达荥阳,巡视过城坚墙高的重镇,无论陈庆之,还是元颢,心情都显得格外沉重。
城头飘荡的‘元’‘杨’等旗帜下,一道道士兵的身影精神抖擞,巡逻而过,一片精气狼烟,不是之前野战中的两万御林军可比,加上又是重镇,想要攻上城头,负出的伤亡必然可怖。
更加沉重的消息,也在夜晚送到了陈庆之手中。
上党王元天穆大军已在回来的途中,先遣其骠骑将军尔朱吐没儿领胡骑五千、骑将鲁安率夏州步骑九千赶来增援,不出两日便抵达荥阳地界。
陈庆之听完亲卫的报告,握紧了拳头,在账中来回走动,眉头都快拧出水来,他解下披风挂去架上,捧着先生赠送的白龙剑看着。
“若让魏国援兵抵达,根本就没得打,拖也能拖死我们。”
“为今之计,只能在两日之内,一鼓作气杀上城头,占据荥阳以据魏国援军,再找机会野战一场。”
他站在帐口,看着外面夜色:“但要一口气杀上城头,只能我率兵在前……”
这是一个极难的选择,做为一军主将,野战率骑兵冲在前方尚说得过去,可登城战就不同了,稍有不慎就被箭失射中落下云梯坠亡,手中这把神剑可不会替他抵挡箭失的。
他正望着夜色出神时,营寨辕门,守卫的兵卒此刻正发出一声:“谁?!”
有哨箭射去天空。
原野间是密密麻麻的人影,脚掌包裹的布巾正无声靠近过来,清理了暗哨的同时,射出哨箭在夜空炸开,一道道潜伏的身影翻身上马,挺起长矛发起了冲锋,这是从荥阳悄然出来的抚军将军元显恭率领两千骑兵,俱是精锐。
他多有听闻那梁国将领有一把神剑,战场之上所向无敌,采取夜袭也想避其锋芒,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一旦成功,在这个夜晚,便能强袭破营,直斩那伪帝元颢,以及那梁国将领!
他拔出腰间战刀,听着夜空炸开的哨箭,低声吼道:“杀!”
密密麻麻的身影骑着战马,在夜色里奔驰起来,踏着原野一撮撮荒草,朝着前方亮有篝火的梁国军营汹涌而去。
……
此时的梁军营寨已经躁动起来,推着拒马抵在了辕门,大量的兵卒涌出帐篷有序的集结,陈庆之并未睡下,骑着战马手持白龙剑带着亲卫已经来到前军大营,指挥梁兵在营中布下防御,甚至还将帐篷悉数堆在地上,一旦辕门告破便点燃这些易燃的东西,阻挡战马的突进。
丘大千则护卫着皇帝避在中军大营,其余方向营寨的降兵也在迅速赶来。
“来了!”
感觉地面微微的震抖,陈庆之捏紧了剑柄,数千梁兵视线之中,哨塔射出的火箭划过夜空,小范围的火光里,映出一道道奔袭的洪流,落在地面火箭随后就被踩熄。
“准备——”
陈庆之翻身上马一勒缰绳,马鸣声里,他嘶声大吼,“准备迎敌!”
枪阵轰然上前,一杆杆长枪将拒马当做缓冲架了起来,两侧则是一队队盾兵手握钢刀护卫身后的枪阵,弓手也被保护起来,在前军营帐前布置下最后一道防线,他们腰间都有近战的兵器,一旦敌人近身,也会拔出刀锋与人厮杀。
能成为弓手,臂力自然比寻常士卒力气要大上许多,耐力也够,不比大部分步卒精锐差的,否则如何长时间挽弓参与整场战斗。
轰隆隆——
马蹄声撼动大地,在营外的原野渐渐清晰,下一刻,箭失已飞来,雨落般射向哨塔,上方兵卒中箭坠下,或躲在栅栏挂着的盾牌后面,不时起身挽弓给予还击。
“三百步!”
前方有梁兵小校目测黑夜中的敌人距离大声喊道,维持在拒马后面的枪阵,一个个士兵压着手中枪杆,听着越来越近的铁蹄声,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目光之中黑夜里,奔行的声音化为实质,清晰得看到潮水般奔涌而来的魏军骑兵正以高速冲来。
“七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