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晨光是刺人眼眸的,无数人在这个早晨里,呆呆的望着远方的屏山在视野里晃了两下。
有着肉眼可见的气浪在山的背面荡开,是‘轰’的一声,山壁震荡。
翻滚坠落的山岩巨石,压着林野,滚下峭壁,犹如山崩海啸般倾泻而下。
“那……那是……啥?”
“问啥,快跑!”
倾覆、坍塌的巨响从山那边延绵不绝,高耸的山峰在城外商旅、行人视野中断裂倾倒,那荡开的波纹,瞬间抚过天空蔓延而来,下方田野倒伏,行人被狂风掀出半丈,滚在路边。
巨城洛阳的城墙陡然震了一下,上方的魏国兵将齐齐被这道扩散的气浪掀翻在地,就近的街道,旗幡、屋顶带着哗啦啦一片声响,落去街上摔的噼里啪啦乱响,行人百姓遮着头顶惊慌四蹿。
此间街道、远方的无数街道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人如蝼蚁般在街上慌乱狂奔,有过去的府邸,那写有‘杨’字门匾后面大宅院一侧,左仆射杨昱供奉的那位修行中人推开怀中美丽的侍女,整理着袍服飞快出门。
望着天空已经渐渐消散的气浪,眼中露出了莫名惊骇,他视线里只有修道中人能看到的法力余韵,正在空气中消散。
“这是何方道友施法,竟能入洛阳来。”
他并不知道,这渐消散的余波,其实从两百多里外的荥阳直射过来。这人心里泛起一丝不安,捋着山羊须,掐指一算。
口中‘嘶’了一声。
“怎么算不到?”
掐算左仆射杨昱的命程,灰蒙蒙的难以琢磨,脸色不由显出凝重,他后天卜卦少有不灵的时候。
“是了,剑气入洛阳,这般修为岂是普通人,左仆射怕是遇到比我厉害的高人了。就是不知,是冲杨昱去的,还是冲……”
他转过身,望去皇城的方向,目光越过高高的屋檐去往鳞次栉比的房舍上方,巍峨的城墙,兵卒奔涌,敲响预警的金钟之声。
显阳殿一片忙碌,刚才的震荡,檐角瓦片、灯笼掉下不少,宫女、宦官忙着扶正,震荡过来时,魏帝元子攸正在大殿之中群宴宗室,商议荥阳之战后如何处置元颢。
坐在龙椅的屁股陡然抖了一下,斜斜滑去椅下,头上冠冕都坠了下来。殿中宗室、长袖翻舞的歌姬一个个踉跄不稳,差点摔倒。
眼下震荡过去,以为地龙翻身,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然而外面传来的消息,让这位魏皇帝心里一惊,随后龙桉‘彭’的拍响,他目光呈着威严,扫过那禀报消息的宦官。
“胡言乱语,洛阳乃皇都,天下中枢,市井之言,朕岂会信?速去钦天监,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那宦官有些为难,外面传回的消息确实就是这样的,不仅东城门的兵卒守将这般说,市井百姓也多是这样说法,到时候皇帝后面又信了,怪到他这奴婢身上,怕是要遭罪的。
犹豫了片刻,宦官跪在地上,将头触在地上。
“陛下,奴婢收到的讯息,确实由东城门那边传来,言街上多被破坏,百姓惶惶不安。”
“陛下。”此时一个宗室出列,站到中间拱起手,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会不会荥阳那边出事了?听闻梁将有一把神剑,有莫大法力,能让持剑之人所向无敌,城东去往两百里,便是荥阳。”
元子攸皱了皱眉。
“皇叔也这样想?”皇帝闭了闭眼,忽然呵呵笑了两声,“朕倒是觉得刚才那震动,应该是地龙翻身而已。”
话语顿了顿。
“这天下有修行中人,朕也知晓,可又有几人能见到?那梁将所持神剑无敌,朕倒是觉得前方那些将军们吃了败仗,以此找的借口罢了,正好印证了神剑的说法。
好,就算神剑是真的,一柄剑再大威能,又如何?终究不过数十人之敌,了不起杀朕数百上千人,可荥阳可是有数万兵马,上党王元天穆麾下大军不日也将抵达,算起来,那可是三十多万,朕不信那梁将能将所有人都杀死。”
说到兴头,元子攸语气高亢威严,龙袖一拂。
“真要那么厉害,那就让朕见识见识,朕就在这显阳殿内坐着,还能飞来这里不成?”
……
荥阳城头。
烟尘游走,拂过颤颤发抖的身影,陈庆之双手握剑垂在地上,再次抬了起来,指去天空的白龙剑泛起了白光。
“梁将——”
杨昱衣衫褴褛,发髻散乱的爬在一堆尸体当中,放声大喊:“我愿降!”
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语,陈庆之口中有着‘嗬’的古怪低沉声音,某一刻,白龙剑轰然横扫,犹如一条百炼拂过城池上空。
……
“真有莫大威能,朕将洛阳让给他又何妨!”
就在元子攸起身拂开龙袖,落下‘何妨’二字的一瞬,耳中隐隐有龙吟而来。
然后……传来‘轰’的震响。
皇帝愣在了原地、殿中一众宗室纷纷愣住,缓缓偏头看去大殿之外,视野尽头,高耸的阁楼轰然断成两截倒塌,下一刻,显阳殿震抖,传来土崩石裂的巨响,皇帝以及一帮宗室跌跌撞撞拥作一团。
外面皇宫侍卫大喊大叫,抱着脑袋惊恐躲避,大量砖瓦残木哗哗滑落,呼啸的龙吟消失的一刻,元子攸颓然跌倒,一屁股坐到御阶,目光呆滞的看着殿外一片狼藉。
烟尘飞扬,大量宫中侍卫、宦官灰头土脸的奔走,也有扒拉砖石将掩埋的同僚从废墟中拉出。
巨大的混乱里,呆滞的皇帝,脸上渐渐爬上惊恐,艰难的扭过脖子看向一旁同样战战兢兢的近侍。
有着结结巴巴的话语。
“传……传朕旨意……迁都……撤出洛阳……迁至长子行宫。”
近侍愣了愣,随即被皇帝一巴掌打醒,元子攸飞快站起身,蹬了这宦官一脚,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