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啷当的铜铃声响在官道。
由洛阳向东,过黄河往东北方向,过往的商旅、行人间,是一头出奇壮硕的青牛拉着一辆破旧的车厢悠闲过去,引得许多目光望过来。
也有商旅上来询问车主,是否愿意将这头牛卖给他们,愿意出几头驴,外加百十来文,回答他们的是,老牛偏过头来,喷他们一身唾沫星子。
陈鸢笑了笑,拱手朝那几个拍着身上唾沫的商旅告了一声罪后继续赶路,同时,也让老牛别这般粗鲁。
“你道行日深,不可这般莽撞,稍有不慎,没收住妖气,一点唾沫星子可会让这些人回去后大病一场。”
“谁叫他们觉得俺老牛好买卖?”
“当年你不也是被刘家赠送与我?何况他们也只道你是一只体格极状的青牛罢了。”
老牛回过头来,用着常人无法听到的声音道:“那不一样,那时俺老牛做不了主,灵识不高,跟了主人,才越发知晓自己是谁,为何存于这片天地,为何要活着……岂能还像当初。”
这番对答,陈鸢赞许的点点头,刚才那些话,其实有意那般询问的,看得出这些年孤居山谷的老牛,吸收山间灵气,不仅道行高涨,对自我的认知有了新认识。
“你能如此想,可见这些年用功了。”
被夸奖一顿,老牛像个孩子一样,屁股后面的尾巴都兴奋的甩来甩去。
“主人,俺老牛还会更厉害的,像那阴府里的阿傍一样厉害!”
“一样厉害,怕是要下地府给他打下手了。”
路边带着小道童的胖道人插口传来一声,他带着孙迎仙不时跑去附近田地,不时从泥里翻出一些野味,在小沟清洗一番塞进黄布袋,随后才回来。
“你带你徒弟在那边做什么?”陈鸢倒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做了,之前来洛阳的途中也是这般,眼下空闲了,方才想起问他。
胖道人将徒弟丢去车厢里,坐到陈鸢一盘,盘起腿来,笑呵呵的拍了拍袋子。
“教这笨徒弟如何在外面找食,修行中人游历四海,荒郊野外不一定能碰上人家户,不学着点,往后岂不是要饿肚子?”
陈鸢忍不住笑道:“还这般大,就想那么远。”
“七岁了,不算小,再过几年,等他十三岁让他自个儿滚出去,本道也是十三岁到处混吃……被天师府看中,入了山门才有如今这般成就。”
陈鸢忍着笑意,不去揭破老孙的胡话,毕竟这是在给徒弟做榜样,若是将老底给揭开,落了他面子不说,还让小道童看轻,说不得有模有样的学过来。
夕阳犹如潮汐席卷过西云,山峦染出一片彤红。
又行了一路,已入河北地界,官道是不能走了,魏国大军南下,道上全是清理道路的斥候和轻骑。
此时陈鸢让老牛转去附近山间小路,不过这里也不是那么畅通,时常能遇上一拨一拨躲避战祸的附近百姓。
遇战事,过境的士卒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家的军队,有时会到附近村中征粮,遇上兵员紧缺,还会强拉壮丁入伍,充当马前卒,或劳力,祖祖辈辈传下的教训,通常都会躲进山里,等待大军过去,或者战事结束。
陌生的牛车过来时,这边已搭建了不少草棚,附近山洞也有人烟痕迹,看得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日。
聚集山腰洞穴的附近村人警惕的望来,男人们拿着锄头、柴刀,护着家当还有妇孺老人,妇人搂着孩子往里缩了缩,老人坐在石头上,露着肚皮,眼神呆滞。
待看到牛车上坐着的是一个教书先生打扮的中年人,还有一个胖都都的老道士,带着一个小道童,紧张的气氛方才缓和。
“这位先生,还有那位道长,莫要害怕,我们不是山贼,都是附近村里的百姓。”
村里的老人见到牛车从外面过来,被村里青状搀着来到车前打探情况,“三位也是避祸的?我们入山也有好几日了,不晓得外面情况,军队可都过去了?”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只看到许多军中轻骑四处出没,担心有意外,便选了这边山道。”
陈鸢停下牛车,拱手还礼,目光环顾四周,望来的身影多是粗布麻衣,面色仓惶,带着菜色,看得出是附近村人不假。
“唉,这世道啊。”村里老人听到还有轻骑在外面徘回,叹了一声,“只道能快些结束才是,三位,天色也不早了,前面山路难走,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与我们凑合一晚,明日天亮再走不迟。”
夜间赶山路确实危险,不过对陈鸢一行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见众人面色凄然惶惶不安,留宿一晚,就当护他们一晚安全。
便点点头,陈鸢微笑道谢:“那就谢过老人家收留了。”
说完,吩咐胖道人将牛车停到旁边,至于铁锅就不拿出来了,多年未用锈迹斑斑,拿出来倒是让人笑话。
这些村人性子朴实热情,几家人匀出一点食物,也足够陈鸢三人对付一顿了。
哇~哇~
夜深下来,林中老鸦发出几声不详的嘶鸣。
不过这边倒没有之前什么不安,胖道人发挥他那自来熟的性子,拉着一帮村人吹嘘起来,唬得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里大小爷们一愣一愣的。
陈鸢听着那边吹嘘的话语,坐在火边伸手取了取暖,余光里,多了一个小身影矗在旁边,是个脸蛋脏兮兮,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正好奇的看过来。
“先生是教人识字的吗?”
“唔……是的。”陈鸢想了想,点头应道。
“那你会讲故事吗?”小姑娘一点也不怯生,“我娘说,会识字的,都会讲故事,还讲的很好听。”
“小菊。”
一个妇人飞快过来,有些责怪的拍了下孩子的手臂,将小姑娘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