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天翊的印象中,有生之年进过两次手术室。第一次是因为受到袭击,在无意识的时候进去。而第二次,就是在法国的时候。
他曾经以为最难熬的,就是看着头顶的无影灯,被注射麻醉药的时候。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是否还能活着出去。
现在,宁天翊总算明白,最煎熬的不仅是躺在手术床上的人,还有在外面等候的人。他宁愿躺在里面的人是自己,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希望看到现在的局面。
如果在手术的过程失血量太多,张慕晴很可能……
想到这里,宁天翊感觉五脏六腑都要扭作一团。他的意识是麻木的,感觉全世界都安静极了,就连司徒玥站在面前说些什么,一句话也听不进去。
宁天翊满脑子里,都是刚才在大街上两人亡命奔跑的情景。生死有命,从前的他从不畏惧死亡,可是搂住张慕晴在枪弹下逃亡的那一刻,他却害怕极了。
害怕张慕晴会受到伤害,害怕他们不能一起回去,害怕从此不能看到小斌……
直到此刻,宁天翊才明白张慕晴在自己的心目中,一直占有大的位置。看到她倒下的那刻,他听到心脏撕裂的
声音。
不能有事,张慕晴绝对不能有事!
“天翊,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好不好?”司徒玥忧心地问道。这个男人受伤了,一整个下午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身体是撑不住的。
原以为宁天翊会一口拒绝,可是他缓缓抬起头,情绪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激动。“好,麻烦你了。”
他愿意吃东西,是好事。
司徒玥千叮万嘱沈言招呼好宁天翊,才匆匆离开了。
走廊里来往的人很多,这次暴乱受伤的人不计其数。不少死伤者的家属在手术室门口守候了很久,最后等到的却是悲剧。
沈言企图分散宁天翊的注意力,特意转开话题:“医生也说了,慕晴的情况不算太糟糕。善良的女人,运气都不会太差,所以别太担心。”
“里面躺着的,是我的女人,孩子的妈妈,说不担心是骗人的。”宁天翊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藏起来,不希望别人看到他的软弱。
微微叹了一口,沈言指着走廊尽头,轻声问道:“看到那个男孩吗?”
距离宁天翊不到三米的距离,站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他哭得双眼浮肿,嘴里不断碎碎念,隐约
可以听到是“妈妈”这两个字。
“那个小男孩的妈妈,心脏中枪了好几枪,当场死亡。”沈言看着前方,神色哀伤。
他和宁天翊一样,长期生活在无战乱和暴动的国度,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死亡。
宁天翊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说些什么。他的心就像被绳索勒紧,呼吸不顺畅,每一下的心跳都牵扯到脑部的神经,痛得浑身都麻木了。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上演生死,我们永远无法预料明天和意外那个先来。”沈言凝视着远处,声音浅淡如风:“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人,不要再让她流眼泪了。”
这段时间,张慕晴流的眼泪足够多了。
宁天翊总觉得这个女人太偏执,他又何尝不是呢?如果不是因为吃醋而赌气,他又怎么突然改变行程出差?如果不是改变了行程,张慕晴就不会千里迢迢追过来,也不会受伤。
再多的自责也无补于事,宁天翊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我无心伤害慕晴,我只是……”宁天翊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么对待张慕晴。只是心底的偏执和傲娇,让他放下
尊严。也就是这该死的自尊,让他一次又一次推开了她。
“误会解开了就好,别太自责。”沈言拍了拍宁天翊的肩膀,叮嘱说:“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傍晚的残阳洒进了走廊,宁天翊独自一人在手术室门口等候。短短的几小时,他想起了很多两人相处的点滴。
从校服到婚纱,他们一步步牵手走过了很多个春秋。他甚至想起了在拉斯维加斯小教堂里举行的婚礼,简单却浪漫。
那时候他郑重地承诺,说会守候她一辈子,疼爱她一辈子……
可是,后来先放手的人却是宁天翊!她爱得那么深,又怎么会背叛他?当年的“出轨”,一定是因为什么误会!
太迟了……宁天翊如今才意识到这一点,已经太迟了。
很快,司徒玥便回来了,手上多了一个三文治和矿泉水。“天翊,先吃点东西。”
“谢谢。”宁天翊的情绪已经缓和了很多,默默地啃起了三文治。沈言说得没错,他必须照顾好自己。否则张慕晴醒来以后,他没有力气照顾她。
晚上七点十五分,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了。宁天翊第一时间冲了过去,终于看到了
张慕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