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面色阴郁,眼神锐利,透着一丝冷冽。
“二叔兴许还没听说,今年雪情严峻,我已经调走了三万京军。刚从乾清宫出来时,已经跟爷爷说好了,有20万京军随时待命。”
朱樉猛地转身,长叹一口气:“今年冬天或许平安无事,但只要你对六道推行粮长税制改革,必会风波四起。”
朱樉几步上前,双手有力地拍在朱允熥肩头。
“允熥,二叔明白每个朝代都需要变革。你身为大明未来储君,父皇年岁虽高,但你父亲正当盛年,你更有着无限可能。”
“咱家稳扎稳打,不行吗?二叔可以帮你承担改革田税的重任,但若是一意孤行,捅了大篓子,二叔可真担当不起啊。”
朱允熥没有回应,只是坐下,眉头紧锁,陷入深思。
朱樉今日将心中忧虑一吐为快,不由舒了一口气,仿佛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石头瞬间被移除。
见朱允熥沉思,他也跟着坐下,轻手轻脚地为二人各斟一杯茶。
过了许久。
朱允熥终于开口,“二叔,尚炳也该成家立业了,他从小身强力壮,武艺超群,交趾一行更是武略大增,结婚后就该像高炽那样,为朱家效力了。”
朱樉一怔,不明白话题怎么从国家安危突然跳转到儿子身上。
朱樉猛然拍案而起,“朱允熥,老子豁出去为你顶锅了,你别再拖尚炳下水。”
朱允熥摊开手:“是尚炳自己嚷嚷着要做大将军,我可没怂恿半分。”
朱樉闻言愈发焦急,来回踱步。
他盯着朱允熥,“调动京军,是父皇同意的。我替你挡风避雨,是我自愿。但你想让尚炳替你涉险,绝对不行。”
“这事儿我可管不着,尚炳的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二叔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干脆把他腿绑了得了。”
朱允熥嘟囔着。
随后,在朱樉充满怀疑的目光中,他慢慢起身,走向门边。
门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门外的风雪趁机涌入。
朱允熥迎着风雪,回望朱樉。
“二叔,大明的天塌不了,你尽管放心。”
“不必担忧,不必焦虑。”
“这片天地,定会日月同辉,光明永存。”
正值寒冬腊月,京城西南方三十里外的大胜关,因秦淮河的分割而显得分外苍茫。
一群刚忙完的苦力聚在四处漏风的草棚内,棚内仅有一炉炭火取暖。
“日隐星藏,天地失色。”
“这场雪什么时候才肯真正停歇?”
领头的苦力目光深邃,望向棚外纷飞的雪花。
这群苦力都是大胜关邻近村落的乡亲。
大胜关历史悠久,宋代起便作为军事要塞存在,元代更成为重要的水运枢纽。
到了朱元璋时期,因在这里大胜陈友谅而得名大胜港,从此成为应天府水上防线的重镇及物流中心。
物流繁忙之地,自然吸引人口聚集。
大胜关周边的村民,平日务农之余,常来此做些苦力活,贴补家用。
往年冬日,尽管因节日需求大胜关会迎来不少货船,但量并不太大。
而近来十多天,却是船只络绎不绝,粮草物资昼夜不停地送往上游,情形异常。
一汉子叹了口气:“这雪啊,十天里头就停了三天,昨天歇了半天,夜里又洋洋洒洒地下开了。”
又有一人轻声叹息:“朝廷在咱大胜关如此急切地调拨粮草,上游的州县恐怕也是遭了灾。”
“邹哥,我家里有人是京军,他说连京军都调用了,这灾情恐怕不小。咱现在能做的就是多挣几个钱过日子,可这灾要是持续,咱们以后的日子咋办呢?”
说话的方脸汉子,望着工头邹源,脸上尽是担忧。
邹源站起身,抄起铁铲,往炉子里添了些劣质煤块。
火光一瞬黯淡,随即又因煤块中的火花而重燃生机。
他走到草棚门口,往外看了一眼仍在搬运粮草的其他村民,转身面对自己村的苦力。
他倚着门框,压低了嗓音:“昨儿个,我家那位败家娘们,花了30文跑去庙里祈福。大和尚私下告诉她,这雪,短时间不会停的。”
“啥?”
“雪还不停?”
“那得下到猴年马月啊……”
一霎时,窝棚里的工友们面面相觑。
虽说他们在大胜关谋得一份差事,挣几个辛苦钱,但家里的几亩薄田才是命根子。
假使这雪连绵不断,等熬过了冬,春来时,准得闹水灾。
方脸汉子猛地站起:“邹哥,嫂子去的哪家庙?”
邹源回道:“岩阴山上的那个。”
方脸汉子顿时面色苍白:“那庙可灵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