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呼啸着,将满院的梧桐吹得疯狂摇晃,树叶漱漱落下,随着狂风胡乱纷飞。
“刘管家。”李甫突然低声喊了一句。
一个年迈的老管事应了一声,从院外缓步走了进来,对李甫恭敬一拜:“李大人。”
刘管事在李甫来了二三十年了,从李甫住进京城第一个院子开始,就跟着了,一直跟到现在。
“刘管家,劳烦你亲自送一趟,将我夫人送回老家,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妥当。”李甫背对着妇人,面无表情道。
“我不走!我张翠兰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我哪都不去!”
随后她指着李甫的后脑勺,如同一个骂街的泼妇一般,大骂道:“李甫,我告诉你,我哪都不会去的!你别想抛下我!这些年我跟着你任劳任怨的,连个儿子都没落下,你先在竟然如此狠心,想要抛下我先行离去,告诉你,我不答应!”
李甫缓缓转过身,嘴角微微一咧,咧出一抹冷笑:“张翠花,说实话,这些年我早就看你看腻了,早就想甩掉你了,要不是怕毁了我李甫的一世清名,谁愿意和你这样一个黄脸婆待在一块?你以为我真是不通晓男女
之事?呵呵……我只是对你提不起兴趣而已。”
说罢,李甫从怀中摸出两张宣纸,甩在了张氏面前。
张氏的脸色铁青,浑身僵硬般捡起地面的宣纸,待看清纸上内容后,整个人猛然后退数步,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李甫,这一刻仿佛就凭这几张纸彻底击碎了她心中的信念。
两张纸。
一张是休书!
另外一张,张夫人不敢去看。
李甫依然是古井无波,他平静道:“现在我正式将你休了,我身为大周宰相,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李家的人了。”
他满脸戏谑的望着另外一张纸,讥讽道:“看见了吧,我并非是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看见了吗,这张是京城一家妓院的地契,我平时没回家的时候,可是整日都泡在妓院里呢……”
张氏摇了摇头,满脸征然,“不会的,你不是这种人,你绝不是这种人!”
“可知知人知面不知心?”李甫微笑道。
“你……你就不怕有官员看到了,做你的文章吗?你这样在乎名声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张翠花仍然不死心,追问道。
李甫哈哈大笑道:“谁敢?
谁敢去告密?即便有人看见了,又有谁敢泄露出去呢?试问满朝上下,有谁敢与我李甫过不去?”
张氏终于像是泄了气一般,瘫软在地。
“刘管家,还不将张翠花,送回老家?”李甫冷了刘管家一眼。
刘管家看了看李甫,又看了看张翠花,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叹了口气道:“张夫人,走吧,我送您回乡。”
“撒开!老娘我自己回!不需要谁送!”张翠花一把甩开刘管家的手,直奔闺房,随即便是嚎啕大哭声传出来。
墙角的芭蕉叶开始上下摇动,一粒粒水珠打在了宽大翠绿的芭蕉叶之上。
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
李甫伸出手掌,缓缓抬头,愣了半天,最后嗤笑一声:“下雨喽。”
风雨欲来!
他撇了一眼地面那张被水滴侵湿的宣纸,笑呵呵道:“不敢杀我?那我就给你一个正当理由!”
李甫满脸安详地张开双臂,在风雨中肆意潇洒,一身官袍子随风鼓荡,他哈哈大笑道:“我死后,天下人,就可知……什么叫做天下大乱!”
…………
接下来的时间里,李甫去了一趟
四皇子赵志山处,最后给他上了一课,课题名为“天下己任”,并把身边的贴身侍卫韩公明留给了他。
走时,李甫曾找到韩功明说了句“可辅便辅之,若是不器之才,便弃之。”
老人随后想要去后宫看看自己唯一的女儿李萧媚,然而在走到后宫门口时,老人又改了主意,只是遥遥往里面望了一眼,就转身离去,并没有踏进李萧媚的凤鸾殿一步。
这么多年,自从女儿嫁入后宫之后,老人就没有进去瞧过一眼。
哪怕皇帝曾亲自开口,李甫是国丈,可不用避嫌,若是想自家女儿了,可随意进出凤鸾殿。
但哪怕到这个时候,他李甫也不想背负上一个不忠之名。
老人本想回乡去看看父母亲的坟墓,都说人临死之前,最想念的应当是家乡故土,可临了最后,李甫还是只差人运来了家乡的一抔土壤,从小到大都不曾流泪的一朝首辅,竟然将这样一抔黄土捧在怀中,泪流面目,泣不成声。
这天,李甫换上了一身崭新的一品官袍,整理好了衣冠,走出李甫大院,在院门口曾驻足回望许久,神色落寞。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踏上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