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百寿铁一样的铮铮硬汉,脸却虚了起来,嘿嘿干笑道:“陶百总,这几道街的邻里你哪个不熟,干嘛非要去小陆家喝水?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孤身一人怪可怜的,就当是顺道去看看他生计如何。”
“十六七岁的人了,能自己养活自己。”
“看看更放心。”
陶三门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举起小拇指掏起耳朵,自顾自地往前走。
瞧着他晃晃悠悠的背影,祝百寿越发心虚,吧唧了几下嘴,愣是不知道该编什么话去劝阻。
这要是真到了陆缺家里,可就要东窗事发!
陶三门心性豁达,处事疏而不漏,眼里能容得了沙子不假,可罪民修仙这等大事,说破大天,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必会向镇关仙师杨鹤禀报。
该怎么办?
总不能把陶三门给咔嚓了。
虽说这陶百总只是围着罪民打转的末流小吏,可却让治下的罪民,日子都尚能过去的,比拥有朝廷正式品轶的官,更有爱民之心。
这两年来祝百寿已对陶三门生出钦佩之情,也不忍杀他。
当然祝百寿也并非狠辣果决之辈。
心里思量着,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寂静的丙字巷。
一条长巷,半铺月光。
祝百寿眺望过去,如裹足般不想再往前走。
但陶三门已经带着狭长的影子,晃悠到了陆缺家门前,抬手叩动门环。
当当当几声响过后。
他又隔门嚷道:“小陆,舀瓢清水出来给我解渴。”
院里自是无人回应。
陶三门拔高声音,“小陆——”
祝百寿硬着头皮跟过来,扯谎道:“少年人正长身体,晚上肯定睡得很死,咱们换一家吧陶百总。”
陶百总没有立即回应,沉吟了须臾,冷冷一笑。
垂目下瞥,视线指向老旧的青铜锁,伸指摸了摸。
两指指尖一捻,尽是灰尘。
他不动声色地擦去指尖的灰尘,转过了身,盯着祝百寿,眼神带着几分玩味,半晌未语。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渐渐沉闷。
祝百寿此时的实力已远高过陶三门,存在练武与修仙的巨大差距。
可在老公差灼灼的目光下,祝百寿也不由觉得身心两虚,脖颈后很快浮起了一层粘腻细汗。
闷得很。
感觉像是成了被押解到公堂的嫌犯……
这场无形的心理博弈,祝百寿输得一败涂地。
不过陶三门没有乘胜追击,他忽然松开了脸色,又用一句话巧妙地化解了对峙的气氛。
“我看你也很热啊。”
祝百寿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输了,只是呆头呆脑地顺坡下驴,“热,真热。”
陶三门拉动衣襟扇风,笑问道:“刚才你说你早晨见过小陆。”
“看……见了。”
“啧啧啧,看来是我早上跟李寡妇聊的太投入了,就没注意到。”
“可能是。”
不得不说论言谈之中设埋伏,陶三门可以给祝百寿当祖宗!
陶三门早上确实跟王裁缝的遗孀东拉西扯了,之前也说过,此时故意把王寡妇说成是李寡妇,王冠李戴,祝百寿都没有一点察觉,还傻呵呵的回了句“可能是”。
这就说明祝百寿的内心极为慌乱。
而陶三门在看出诸多破绽后,依旧稳如老狗,不咸不淡道:“估计小陆的确是睡太死了,那就不叫他了。”
“不过你这段时间和他走的好像挺近,他生计如何?”
话说到这里,祝百寿终于松了一口气,抹了抹脖颈后粘腻的汗水道:“小陆现在有了个赚钱的门路,日子还挺好。”
“什么门路,说来听听。”
“这……”
“歪门邪道是吗?只要是不影响锁龙镇的安定局面,就无所谓。”
祝百寿把陶三门往巷子里面拉了拉,有点不好意思道:“您猜的真准!小陆给宁归投了些银子,仿制春宫-图往外面卖,赚了不少,就是这事……我也有份。”
这几句话算是祝百寿的一点小心机了。
抛出一些无关紧要的罪责,引开话题,避免更大的事抖落出来。
如棋局中舍车保帅。
陶三门心明似镜,但也接了这茬儿,上下打量着祝百寿,不禁一乐。
想不到啊想不到。
这浓眉大眼的祝百寿,也做了大夏律例的叛徒。
他猛击了一下祝百寿后脑勺,声音极是清脆。
“行啊小子,学会捞偏门赚银子了,学会给罪民当保护伞了,还做挺机密,这可真是大有长进,哈哈哈。”
祝百寿心中惭愧,嗫嚅了起来,一会儿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