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缺根底深厚,兼具朱与赐予的惊世机缘,体魄常驻浩然生机,恢复力绝伦。
纵然陷入连暖照的万剑锥心符剑阵,受到完全纵横剑气冲击,脏腑俱遭摧残,睡一大觉,也足以恢复如初。
体魄其实无碍。
但剑气劲力衰减,剑意却阴魂不散。
陆缺刚从昏睡中苏醒,累得不愿起身,那股蛰伏体内的剑意,突然显化剑影,银光迸闪,尤似劈开内心世界,直斩向神魂。
陆缺恍然一惊,便觉得脑颅似被劈开,疼得背弯如弓,牙关闭合,身体不住滚动,约莫两刻后才稍稍缓解,大口喘着气,等回过神,汗水已将衣服浸透。
连暖照实力非凡,剑意不会轻易消散,往后肯定会时常发作。
陆缺明白,只是一夜间云蔷和小鱼都死了,心里甚为悲凉,倒不觉得自身受伤是什么大事。
门外夕阳落去,晚风潺潺有声。
他坐了会儿,心情难安,走出门去看严高玄伤势如何。
居住的地方很近,只隔着两间铺子,抬脚即到。
严高玄住的院子本是家酒坊,与马记纸扎铺规格相同,前面是卖酒的门面,后面是居家小院。
陆缺走进后院,严高玄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捏着根树枝,低头描画,描出来的全是没有意义的横竖线条。
“严师兄伤势如何?”
“没受什么大伤,已服过二返木元丹。”
两句简短的对话落定,院子恢复寂静。
严高玄不善于表达,话都藏在心里,但比陆缺更难受。
严高玄刚满十二岁就被带入参合宫,那时青云浦的海字辈弟子不多,韩迟花、夏思文、黄蝉、吾仲、云蔷等二十几位。
他从渠州的山村出来,年纪又小,见了师兄师姐不敢说话。
修士炼气伊始,锻炼体魄已补先天,纵使参合宫有汤药丹药滋补,也免不了打熬筋骨,严高玄初来乍到,害怕练不好会被教习责骂打板子,天天勤奋用功,总弄的灰头土脸。
记得首次见到云蔷,云蔷已经桃李年华,身姿妖冶,面容可人,但却指着他嘲笑道:“这孩子怎么跟要饭似的,浑身臭烘烘的。”
严高玄练功很苦,却又遭受嘲笑,一委屈眼泪哗的就下来了。
接着南宫月漓从后面走来,揪住云蔷耳朵教训。
“臭丫头,眼高到天上了?这是你师弟,你既然嫌弃他,好,那就罚你教他读书写字,教不好唯你是问。”
云蔷执拗瞪眼。
南宫月漓反瞪回去,嬉笑道:“等翅膀硬了再跟我瞪眼,现在差得远。”
不得已,云蔷就担任教严高玄读书写字的任务。
她是名门云家的嫡长女,到了宗门,家中亦时时寄来生活用度,总有戴不完的首饰和吃不完的精致点心,严高玄年幼嘴馋,读书时看着盘子里琳琅满目的糕点,馋的肚子直叫,却又不好意思说。
“想吃?”
“我没有。”
“这点破烂玩意儿,我也瞧不上眼,赏给你倒也没什么,但你得先把字写好,不然南宫掌事又要喷唾沫星子,她说话可难听极了。”
云蔷拿着精美的青铜鸾镜自照,一件一件地换着首饰戴,说话时也不看严高玄。
严高玄心存戒备,认为出身富贵的云蔷是在拿他找乐子,宁愿忍着,也绝不要她的点心,免得被人看扁。
十几页字练完,谈不上书法造诣,但起码工工整整。
云蔷检查过,还算满意,说道:“这回没有错别字,桌上点心都归你。”
“我不要。”
“装得还挺有志气。”
“我本来……”
严高玄张口没说完话,云蔷衣袖拂过,使御物之法摄起一块玉露团,塞进严高玄嘴里。
云蔷瞧着严高玄的窘迫模样,不由摆手娇笑道:“想吃就吃!这根簪子也给你,能换点银子花。”拿着一根纯金打的簪子,插进严高玄的发髻,没有任何不舍之色。
后来,在青云浦待的日子渐长。
严高玄渐渐明白云师姐娇生惯养,有副改不了的大小姐脾气,但人却不坏,对人非常大方。
她的学问很好,还精通书画和诗词,讲起这些东西时光艳照人……
严高玄回想起往事,心头猛然一恸,剧烈咳嗽起来,亦万分自责,道行为何不能再高点?那样当时或许还能施以援手。
唉。
一肚子的话,却无可诉说,严高玄叹了声。
“师弟,我到外面走走。”
陆缺暗查严高玄体内状况,只是灵力消耗过度,并无伤损,见他不愿多说,便折回马记纸扎铺。
走到门槛儿,还未进门,突然感觉到有股强大灵力逼近郡城。
难道还有青印疫尸?
陆缺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