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派人送来的信里写了那天背徐婉回来的驯马女的境况。
驯马女姓赵,名燕儿,年十七,汉城祁县人,其父小时拜在少林习武,年少时在汉城兵马指挥使下的总旗里做过几年教头,因性格憨直不为上峰所喜,家里有几亩良田,后干脆辞职回家种田,娶了同村秀才家有眼疾的女儿为妻,生下一子二女,赵燕儿是小女儿。
赵父老实勤奋,除了种田,还在矿上挖矿,长子也跟着在矿上当班头。五年前赵父因病去世,长子三年前也因矿难丧生,留下失明的赵母、两个未及笄的女儿、体弱的儿媳和侄儿。
大女儿赵梅儿去年已经嫁人,其丈夫是汉城春香楼的账房先生,因着姐夫在春香楼做活,两姐妹又有力气,便帮着春香楼后厨送菜,挣点辛苦钱。
两个月前,赵燕儿风寒,十二岁的侄儿赵强替小姑去送菜,正好遇见一男客教训楼里的姑娘,赵强单纯善良,眼见姑娘被打得皮开肉绽,不忍心上前劝阻,推搡间姑娘跌下楼梯当场殒命。
春香楼老鸨拉着赵强和男客见官,府衙判两人各自承担一半的责任,赔款二千五百两银子给春香楼。男客家里富庶,赔完钱当天就出了衙门,赵家拿不出那么多钱,赵强被收押。
春香楼老鸨说可以用赵燕儿抵债,赵母出身秀才之家,怎么会让女儿抵身青楼,赵燕儿宁愿卖身为奴,也不愿做青楼妓子。
春香楼执意要赵燕儿抵债,逼得赵姐夫丢了账房活计,男客家里有些势力,认为是赵强多事,害他赔了钱,回去气不过,打点了狱卒,让赵强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
赵家姐夫与马场管事是旧识,为了躲避春香楼的逼迫,托马场管事将赵燕儿以一百两卖给马场老板为驯马师,一家人卖了良田祖屋,东拼西凑,凑了八百五十两先赔给春香楼,余下四百两打了欠条定了利息慢慢还,至于赵强,现在还在府衙的牢房里关着。
沈珺信上说,赵家两个女儿都曾经跟着赵父学过武术,特别是赵燕儿,身手不错,一杆红缨枪耍得比她父亲还溜,七八个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赵强也跟着祖父和小姑练过,既然想买赵燕儿做护卫,不如将赵强一并买下,除了费些银子,假以时日,都可作为护卫保护她。
又说赵家一家人老实本分,若是帮他们把赵强的事情解决好,再把赵母和寡嫂安置,赵家的忠心不是问题。
信上还把赵家住址,赵梅儿家住址,赵燕儿卖给马场老板签的是活契,赵强关在那里,以及如何与马场老板、春香楼老鸨洽谈都一一说明。
还有府衙那边,他也吩咐人打了招呼,不准对赵强用刑,还说赵家姐夫很有能力,以前是做酒楼大掌柜的,因东家将酒楼迁回老家,而赵家姐夫不愿离乡背井,所以没有跟着去,才去了春香楼做账房。说赵家姐夫是他们家的主心骨,说动了赵姐夫,让他跟着一起解救赵强,更能体现诚意,也更能收服赵家。
这真是瞌睡遇上枕头,得来不费功夫,沈珺将一切都打听好,安排好,她只需派人拿着银子走一趟,就能得到一家身手不错又忠心的护卫。
说来她本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什么,她隐隐有种沈珺准备和她划清界限的诀别感,她向他推荐了神医,他就替她安排护卫,以后她再有什么事情,他也就不用管了,自有护卫保护。
‘小姐,你怎么了?’如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徐婉,小姐从听说沈二公子送东西过来,一会儿激动,一会儿可惜,一会儿紧张,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失落,这会儿又拿着信开始发呆,这信上到底写的什么,如此牵动小姐的心绪。
徐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将信递给如月,她身边的丫鬟基本都会认字,特别是如月如烟,不但认字,一般的书写也没问题。
如烟也凑过来同如月一起看,两人很快将信看完,如烟兴奋的说道:‘沈二公子这事办得好,小姐前几日还说想请那驯马女做护卫,今日她们家的情况就摆在小姐面前,沈二公子说得对,除了费些银子,他们家这些事,在咱们小姐面前根本就不算事,小姐怎么还不高兴了,姑娘不会是觉得贵了,不想要那驯马女了吧!’不过是衣柜里少一件浮光锦衣衫的价钱,比起小姐的安全,如烟觉得这赵燕儿太值了。
如月用手肘碰了如烟一下,这是价钱的问题吗,明显小姐是因为写信的人而情绪低落。
徐婉吩咐道:‘如烟你去将管事的叫进来,让他安排个踏实的人去找马场管事谈。’
又对如月说:‘晚间你让李妈妈陪着你去马场走一趟,亲自向赵燕儿说明。’
要买人进府,必要母亲同意,先让李妈妈跟着掌掌眼、认认人,到时候更好跟母亲解释。
如烟欢喜的应着,一阵风的退出去,如月细细将信纸抚平,放在徐婉面前的茶几上。
徐婉拿起信纸,又仔细将信上的每一个字看了看,足足八页信纸,字迹是馆阁体,方正,工整,字体大小均匀得拘谨而刻板,这是市面上的官方书体字迹,易于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