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白沉着脸听了一会,本就不见喜怒的脸上现出愈发冰冷的神情。
穆念白撩起珠帘,大步进去。
剔透的琉璃珠相互碰撞,发出风铃一样清脆的声响。
崔棠转过身,匆忙用手指揩去眼角泪珠,吸了吸鼻子,神情慌张,惴惴不安地看着穆念白,在心中猜测着她听到了多少。
穆念白心中原本是有些生气的,这只小鸟在自己面前装的那样乖顺,私下里竟然在想着一拍两散的事。
她伸出手,原本是想掐住那只小鸟纤细易折的白瓷脖颈,稍微给他个教训的。可是当崔棠的眼睛看过来,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那双明亮的眼睛水光潋滟,眼尾通红,像捈了胭脂一样艳丽动人。浓黑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钻石一样闪烁的泪珠,随着他惊慌的动作,一颤一颤,欲坠不坠。
于是穆念白伸出去的手拐了个弯,轻轻覆上他的脸颊,温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她垂下眼,在心里轻轻地笑——有什么关系呢?她难道不也是那么想的吗?
“和你妹妹说什么呢?怎么哭了一脸的泪?”
崔棠吸了吸鼻子,哭得哽咽抽搐,只能捂着心口,牵起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他贴着穆念白的掌心,用脸颊讨好地撑着她粗粝的掌心,崔棠捧住穆念白的手掌,软着嗓子,小心翼翼地说:“不过是混说些胡话...”
他抬眼观察着穆念白的神情,见她神色温和,不似动怒,高悬的那颗心才缓缓放回心底,崔棠继续道:“三小姐就算听见了,也不要当真,我们一个男子,一个小孩,说的话都不作数的。”
穆念白没把他这些小心思放在心上,只是顺手狠狠掐了他柔软细嫩的脸颊一把,看着崔棠吃痛,瘪着嘴捂着脸颊在一旁悄悄嘟囔的样子心情大好,便也不再计较崔棣言语上的冒犯了。
她命跟来的小丫头把补品伤药放到床头,看向崔棣,淡淡地叮嘱:“你哥哥养你到这么大不容易,你心里也应该有些思量,做事前仔细想想,不要让你哥哥犯难。”
面对穆念白,崔棣还是觉得有些难堪,她默不作声地钻进被子里,将头一扭,装作疼痛难忍地皱起眉,对穆念白的话语置若罔闻。
穆念白见她不领情,也不在意,只是冷哼一声。崔棠却干脆利落地上手,拧着她的耳朵将崔棣从床上拽了起来,押着她向穆念白行礼。
“你这么大的人了,这点礼数都不知道吗?不论其他,你总该谢过三小姐对你的救命之恩!”
崔棣捂着通红的耳朵,看着崔棠凌厉的神色,也不敢喊痛,只能委屈道:“我知道了,我这就谢。”
崔棣咬着嘴唇,神情复杂地看着穆念白,穆念白环抱双手,老僧入定一般平静地看着她。崔棣被她看得心里打鼓,终于还是低下头,磕磕绊绊地说:“多谢...多谢三小姐。”
崔棠揪着她的耳朵,咬牙切齿地教训:“大声些!和人打架时不见你这样扭捏!”
这样泼辣的崔棠穆念白还是第一次见,她觉得新奇极了,一边笑着观察这只小鸟脸上鲜活灵动的小表情,一边毫不留情的点透崔棣的心思。
“你觉得我仗着钱财,威逼利诱你哥哥,可你怎么不想想你哥哥为了你叫天不用,叫地不灵的时候唯一一个愿意帮他的是谁?”
“你哥哥告诉你他为了你受了什么罪了吗?”
崔棠急忙伸手拉住她的袖口,满脸乞求地向她摇头,穆念白捉住他的手,拢在掌心里,随意得搓捻着,她看着一脸茫然的崔棣,冷声道:“你瞒着她,她未必领你的情,不如如实告诉她,好让她长个教训,以后冲动之前,三思而后行。”
穆念白看向崔棣,满脸悲悯:“你哥哥为了你,差点变成挂在刘卿文家里的一副人皮画,即使如此,你仍旧觉得是我威逼利诱了你哥哥吗?”
“我是见你哥哥姿容出众,才貌俱佳,起了心思,但我也实打实地帮了你们兄妹二人,你读了这么些年书,难道只学会了恩将仇报四个字吗?”
崔棣只是听着,便打了个寒颤,不敢细思穆念白话语中的深意。
崔棣羞愧地低下头,涨红了脸,挣扎半天,认错道:“是我不懂事,误会了三小姐,对不起。”她悄悄打量着穆念白的神情,期期艾艾道:“还请三小姐不要因为,怪罪我哥哥。”
穆念白不想和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嘱咐了跟来的小丫头几句,让她帮着崔棣换药,自己则拉着脸颊羞红的崔棠绕过回廊,到正厅去了。
穆念白用手背碰了碰崔棠火热滚烫的脸颊,微微蹙眉:“脸怎么突然这么烫?”
崔棠满心只有穆念白方才的话——“是见你哥哥姿容出众,才貌俱佳,起了心思。”
她究竟起了什么样的心思,和自己的心思是否一样呢?崔棠胡思乱想着,脸颊因为羞怯烧得绯红。
崔棠飞快地摇了摇头,胡言乱语几句,把穆念白糊弄过去了。穆念白笑笑,并不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