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居所,是悬崖边的妖怪行宫。
宫殿建立在陡峭的绝壁之上,偶有浮云从宫殿之内飘流而过,这里宛若传说中的仙境。
站在行宫的外缘往底下看,那里是深不见底的万丈崖壑,黑洞洞的,如同吃人的怪物。
据巴卫所说,他们之所以在这里建立行宫,是因为恶罗王觉得住在悬崖边很炫酷。
“整座宫殿都是你们建的吗?”降谷雪好奇地问道。
恶罗王正在稍稍靠前的位置,领着众人前行的路,众人的两旁依然成排地站着低眉的绿衫妖怪侍女,跟雪山宫殿那边的排场如出一辙。
恶罗王摇头:“是从城堡的前主人那里抢来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松,毫不在意,明显抢城堡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宿傩问:“那城堡的前主人呢?”
恶罗王看了宿傩一眼,答:“已经死了。”
恶罗王没说是被他杀死的还是怎么死的,但众人包括宿傩与降谷雪也都默认是他和巴卫一起杀死的。
宿傩缓缓道:“果然不愧是妖怪啊。”
恶罗王朝他笑:“欢迎加入我们,宿傩。”
宿傩没有答话,而是看向降谷雪。
降谷雪似乎是察觉到他想要问什么,他的目光里仿佛是在询问她。她便道:“我不是妖怪。”
巴卫忽然在她头顶的雪白猫耳朵上捏了一下。
“诅咒跟妖怪有什么分别。”他用的是陈述句。
降谷雪下意识地缩起纤细的脖子,伸手往头顶护住猫耳朵,她都不知道耳朵是怎么冒出来的。
大概是巴卫这只狐狸在搞鬼吧。
宿傩看向降谷雪,笑得和煦:“我大概真的不适合做人类。”
他的语气里只剩下一点淡淡的失落,但总体听上去很阳光的样子。不过降谷雪觉得他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
被称作是两面怪物的日子,对于少年宿傩来说很长。
时至今日,他的前半生一直那样度过着,直到最近这些时日,他才开始有了对抗的勇气与实力。
但或许连宿傩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对抗,还是在逃避,或者说破罐破摔。
总之宿傩不做人了。
宿傩对降谷雪的情感是复杂的,这位神秘的绝美雪女在雪山之上忽然出现,救下了被村民追杀的逃亡少年。
她还给了他一个做梦也不敢想的机会。
从那一刻开始,宿傩早已枯寂的心里,开始装得下一个人。并且自今往后始终都装着这个人。
往后的数日里,宿傩与恶罗王常在约战,悬崖峭壁之上常有两人的身影。
巴卫偶尔也参与对战。
真人时常坐在远处看他们,他漫不经心地,像是在若无其事地观影。
宿傩的咒术进步得非常快,应该是降谷雪见过的人当中,成长速度最快的一个。
有日降谷雪坐在悬崖边观战,一场轰天裂地的切磋结束之后,宿傩散漫地坐到她旁边来,降谷雪问他:
“你很喜欢战斗吗?”
宿傩看了看天边的火烧云,他摇头:“目前为止,并不喜欢。”
降谷雪正要发问,却见旁边的真人滴溜溜地,从她坐着的身体这一侧爬过去,坐到她另一侧的腿上。
真人微微仰头抬眼,那双异色瞳看向宿傩。
“紧绷的神经都要断了,宿傩。”
真人的声音里没有善意,但也无法分辨出敌意,宿傩已经习惯了。
“你的灵魂很压抑。”
关于真人所说的这些话,宿傩全都没有否认。
降谷雪问道:“宿傩为什么要战斗呢?”
少年宿傩仰头看向遥远的暮色里天边,落日宛若流动的金球,包在荒古的熔岩之内。
“因为我太弱了。”他沉默良久后说。
迷你的幼态真人正准备说点什么,被少年宿傩用一只大手按住,他便不服气地去推宿傩的手,没再吭声。
“雪女姐姐,你知道吗?”
“你就好像天地之间最纯洁、最美好的冰雪,而我是泥潭里的污浊,我觉得自己离你好遥远。”
降谷雪微怔,偏过头看着宿傩。
真人打破氛围:“啧啧,两面宿傩的黑历史,记下来以后跟他原话念一遍。”
少年宿傩的眼底只有降谷雪。
他完全忽视真人,认真地凝视着降谷雪:“如果我有朝一日变得很强,强大到足够保护你,我可以与你比肩同行吗?”
降谷雪清清嗓子,看向天边:“宿傩你已经很强了。”
她顿了顿又道:“用不着自卑的。”
降谷雪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下一句话。真人在旁边太影响她发挥了,她总走神,还得谨言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