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并没有看见我，但是我还是感觉被那道目光给刺了一下，那是一种近乎恶鬼般的目光，等了很长时间，他才终于重新转过身去，跟他后面那个人对话。
时至今日，我已经觉得这个人比一般的恶鬼可怖多了，他分明是个活人，身上的死气比尸体还重。
地宫里来回的“工人”都是静悄悄的，一点窃窃私语都没有，只有鼓风机来回的声音和僵硬统一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别的，乍一看遍地都没有活物。
工人头上都戴着一种类似斗笠的帽子，遮住了脸，我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是能清晰地看见这些人手臂和脚踝上露出来的皮肤惨白发青，不像是活人的颜色，动作也极其僵硬。
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猜测需要印证，也就没有犹豫，等两个工人终于走近我们的甬道时，我和吴霞一边一个猝然出手，捂住那两人的嘴把他们拖了进来。
那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手里一人拎着一个黑皮袋子，闷声不响地被我和吴霞敲晕了，紧接着我如法炮制拖进来第三个人。
摘下来他们头上的斗笠，我看见这些人皮肤都是青黑
色的，个个皮包骨头，眼睛外凸，仿佛饿死鬼似的，吴霞摸了摸他们的脖子动脉，朝我摇摇头。
这是一群为林清素工作的活死人——十六年前云南鬼医院的传言竟然是货真价实的，他真能指挥尸体给他干活。
我一开始不敢相信，因为赶尸一门必然要通过什么媒介，或者有赶尸匠亲自出面在背后动作，否则尸体是不可能自己有想法的，而且林清素明明站在底下什么也没干！
我第一想法就是不对劲，难道这家伙也在用蛊虫吗？我捏了捏尸体的喉咙，拿火折子照着尸体的眼皮，然后一根尸钉慢慢地钉进胸口。
没有任何虫子的动静，吴霞催我，“别研究了，赶紧混进去，省得夜长梦多。”
我们几个把尸体的外套换上，带着那几具尸体的帽子，我看了一眼尸体手里的皮袋子，捏了一下，手感非常坚硬，似乎是石头。
我在尸体的额头上各钉了一根尸钉，确保他们不会突然“醒过来”，随即我们把尸体拖走，尽量隐蔽靠在墙壁上，做出尸体刚才行进的姿势，慢慢地低着头从甬道里出去。
甬道里的视线狭窄，出来
以后，我们才看见了地宫的全貌，比刚才躲在里面看还要震撼，这个地下空间设备完善，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起重机。
好像有人要在这个荒漠地下无人知晓的地方建一座古城……我想起那些壁画，哆嗦了一下，或许这里本来就是某座古城的遗址，林清素只是代为处理罢了。
走上石台，前后方都有尸体僵硬地赶路，我低下头去佯装动作僵硬，实际上把目光悄悄转向石台下面的空洞。
下方的空间比上面又大了一圈，墙壁上吊着铁锁链，角落里时不时散落着几根白骨，这些尸体工人走下去，把皮袋子里的东西倒进中间一口大缸里面，缸里滚着黑色的沸水。
远远地也能闻到沸水里的尸臭气，不仅是尸臭，还有一种夹杂着血腥味和草药味的古怪气息，林清素仿佛是在炼丹，非常邪门。
林清素站在底下的空间，尸体下去的台阶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不足十米，我在心里做了一个大概的估量，如果我们直接下去，被他一瞬间发现的可能性是多少。
如果我走进他之后立刻出手，又有多大的概率能制住他，我环首刀被
扣了，但是尸钉和符纸都在，何况还有吴霞和麻子。
吴霞在我身后，场内太安静了，无法出声交流，他们俩基本上只能看我的动作行事，前面的尸体佝偻着身子，那道下去的台阶越来越近。
我慢慢地提着黑皮袋子，从台阶上走了下去，听见身后吴霞的脚步声突然加快，而后，变故出现了。
我们刚才下来的甬道上，传来一声刺耳的钟声，那钟声极其清冽，地宫里所有的尸体瞬间停了下来。
我刚好停在了林清素旁边，僵硬地站稳了，林清素慢慢地转过身，没有看我，而是抬起头往上看去，我也趁机抬起头。
林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甬道出口处，手里拎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钟，慢慢地敲了一下，我抬头的瞬间他也正好往下看，戏谑地朝我笑了一下。
我脊骨瞬间绷紧了，在这个生死一瞬的功夫，林戈竟然发现了！
他之前在客栈下来的那个房间里守着，按理来说应该等着听信才对——
林戈没出声，场内的林清素也没有说话，我想起之前尝试策反过他的那些话，只能寄希望于此时林戈选择相信我，不要把
我的存在点破。
然而我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这种在林家人手里混久了的老油条，根本就是冥顽不化的玩意儿，说什么都讲不通，林戈远远地朝林清素一拱手，朗声道。
“打扰先生，有脏东西闯进来了，属下来帮您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