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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房,徐平双手抱着后脑斜躺在床榻之上,先前的定平关城下一战,历历在目。
在这样的年代下,无论哪国的子民,皆如蝼蚁。命不似命,人不似人。当权者的欲望,一念之下的决策,战争的荼毒,最终受难之人,皆是最为贫苦的百姓。
这些兵卒个不是父母生养,不是血肉之躯。
徐平微微摇头,摒弃掉心中杂念,正准备休息,门外传来响声。“咚!咚!咚。”
“进来。”
房门推开,英月娥缓步走来。“殿下。”
“你怎么来了?找我何事?”徐平撑起身来。
英月娥轻轻摇了摇头。“凉州之战,只待瑜州营和戍边司赶到,便可。
殿下乃王府独子,不该轻易涉险,你若是有何意外,靖北王府便将不复存在。”
“呼。”徐平常呼了一口气,随即笑道:“不是有你和张掖吗,韩大都督既令我统军,岂能不身先士卒?”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英月娥来到徐平身旁,跪坐于榻。“殿下需知,战场上刀剑无眼。月娥既受王命保护您,自然不能让你涉险。今日若非有张掖在,殿下想要全身而退,属实不易。倘若……”
“哗啦!”就在二人说话之际,屋顶突然传来声响。
“什么人?”英月娥拔出佩剑,正欲冲出门外,却被徐平拦住。
“小姨!是你吧?”安凝霜身上香囊,气味特殊,徐平只几息便已察觉。
闻言,其人一跃而下,推门入内。
见人入内,英月娥起身见礼。虽同为七绝,但其身份并不是徐沧的下属。
“不好好在神京待着,来这乱战之地做甚?”安凝霜黛眉微皱,脸色并不那么好。
徐平摆了摆手。“授大都督命,来定平查探军情。”
“既然查探完了,那就回去吧。我亲自送你。”
“如今定平危难之秋,怎可就此离去?小姨若是担心我的安危,有张掖和英月娥在,自是无恙。”见安凝霜正欲开口,徐平又急忙补充道:“自打小姨你外出办事,老爷子天天勾栏听曲。您有这功夫盯着我,还不如回北境看着他!”说完,徐平微微耸肩,摆出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
旦闻此言,整个屋内顿时温度骤降,寒意逼人。“你说什么?”
一旁的英月娥嘴巴微张,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瞪我干嘛,又不是我逛勾栏!老爷子贼得很,看似清心寡欲,实则偷鸡摸狗。
只要小姨你主动一些,拿下他还不是易如反掌!我会帮你的!”卖就要卖得彻底嘛,反正徐沧又不在,怕个毛。
顿时,徐沧在勾栏搂着四五个姑娘,一边喝酒一边揩油的画面,在安凝霜脑海中渐渐浮现。
只一息,她便夺门而去。
安凝霜爱慕徐沧,这在北境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王府上下连同七绝,几乎大家都知道。英月娥看着徐平,嘴角微抽,眼神中充满了佩服。整个大周敢这样编排靖北王的也就他儿子了。
待人走后,徐平眉头缓缓皱起,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今日一战,玄甲卫折损了几人?豹营的弟兄们损失不小吧?”
英月娥微微点头。“据张掖清点,玄甲卫轻伤三百余人,重伤三十九人,还有五人阵亡。相较来说,豹营损失较大。折损了大约二百余人,轻重伤者也远高于玄甲卫。”
“按都督所言,瑜州营到达定平应当还需三到五日。今日我军居高临下,乘势而击,加之夜幕低垂,敌军难辨多寡,方才有此大胜。若待明日,恐怕就未必了。”徐平并没有被这一时的胜利而冲昏头脑,他深知,更为艰难的时候还在之后的几日。
“世子,来时,陆老贼给了您三个锦囊,要不您现在拆开一探?”
思虑片刻,徐平还是掏出了袖内的锦囊,打开了为首的一个。但见其上只有短短两句话:敌众我寡,又有魏冉中计在先。一火未尽,何不再燃一火?
合上信纸,徐平深思许久,继而将信纸递与英月娥。
接过信纸,英月娥看了一眼,随即开口问道:“陆老贼此计,世子以为如何?”
徐平捏着下巴默然不语,半炷香后方才开口回道:“可行。三叔因火烧粮草而中计,如今定平关内呈死守之势。对方兵强马壮,必然不会料到我等会复用此策。”
“粮草乃行军在外的重中之重,即便对方料之不及,也必然有重兵把守,况且我们并不知道对方屯粮于何处。
世子,如今关内兵寡将疏,若是再损兵折将,恐怕就无力回天了。”英月娥的意见与徐平相反,在她来看,如今最好的局面仍就是死守待援。兵行险招,一旦失计,那对定平关而言,便是雪上加霜。
徐平站起身来,握紧双拳。“你说,今夜我等前去探营如何?”
“探营?”英月娥亦是应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