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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修路,还美其名曰改善溧阳城的基建,怎么看都是在造福百姓。黄世安倒是会玩得很。
徐平微微一笑。“有些意思。”
修桥补路什么的,可不就是吃银子的好手法吗。即便是徐平穿越前的现代,多少贪官污吏也喜欢在这方面动手脚。
就算偷工减料,以次充好,那也无伤大雅。风险低,数额大。哪怕用料再差,人走在路上,还能因此死了不成?
不过,仅仅只是这个还不够。搭建城墙的劳工连一个都找不到?徐平心中大致又有了些眉目。
这城墙,必然也有问题。
“每年的秋后纳粮,都会激起不少民变,这在各州各郡都有发生。黄世安是如何缓解冲突的?你可有打探出个结果?”
英月娥微微摇头。“不是很详细。”
“说说看。”
“据说是黄世安让郡县的大户人家来帮忙百姓摊赋。纳赋保足,清乡的事情自然是好了许多。但具体的情况百姓知道的也并不多,反正没人下乡抢粮,对于他们而言就够了。”
听闻此言,徐平瞳孔微微放大。让富人给穷人摊赋?这简直匪夷所思,黄世安是怎么做到的?别的不说,单就这一点,确实有本事,也确实是造福一方。
要知道,每年因为赋税不齐,纳粮困难。各州的官兵、府兵都是直接下乡硬抢,即便北境也一样。每当清乡开始,烧杀抢掠,草菅人命,那都是家常便饭。
百姓们若是交足纳粮,就吃不饱饭,过不了冬,会饿死。如果不交,那就是公然违抗朝廷,违抗政策,触犯国法,这也是要杀头的。
横竖都是死,自然会有无数百姓想要反抗。可平民又如何对抗披甲之士?不过是一具具刀下冤魂罢了。
在北境的日子里,徐平也曾试图阻止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却被其父拦住。有些事情是定数,也不可轻易触碰。
百姓拒不纳粮,就是在违抗国法。官兵杀人不但不会有惩罚,还指望着这些人头领赏,这可不是杀良冒功。违抗国法,武力抵抗,难道不该杀吗?
土地兼并,导致百姓无田可种,沦为佃户,流民。无田可种就纳不上粮,纳不上足粮就是违抗国法。纳满足粮就过不了冬,一样活不下去。
造成土地兼并,是多方面的因素,也是几乎每一个王朝末期都会面临的问题。
农业发展和生产力的提高,较为富裕的地主就可以购买更多土地,以此获取更多的农业产出和财富。
而门阀贵族这类统治阶层,不光拥有财富还拥有特权,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巧取豪夺。靖北王府保境安民不假,但也同样属于此类阶级。
造成这种情况是政策问题,是国情问题,是古代社会体系的问题。
倘若英月娥打探到的是实情,那这黄世安就算贪污腐败,克扣军饷,也不失为一个能臣。
徐平沉默了许久,方才收拾好心态。“郭子韬和张士杰下乡了。让张掖带着宇文萧、许阳和裴擒虎到城外集合。隐秘些。”
看着徐平布满血丝的瞳孔,英月娥黛眉微皱。“世子,这都二更天了?长途跋涉千里之遥,要不先休息一晚吧。”作为贴身婢女,她更在意的还是徐平的身体。
“瑜州的问题远比我想象中复杂,黄世安这个人不一般。不怕贪官,就怕有能力的贪官。他不倒,于国法不容,于数万瑜州营将士不公。可他若是倒了,对溧阳,对瑜州而言,却也未必是好事。
不休息了,抓紧办正事吧。”言罢,徐平换上一身黑袍,朝着门外缓步走去。
见状,英月娥亦起身离去。
大半个时辰后,徐平等人悄然出现在了溧阳郡的城墙外。
看着眼前古朴而巍峨的城墙,徐平心思一沉。“避开城卒,寻个隐蔽之处凿墙。本使到要看看这城墙到底有何古怪,为何所有劳工都找不到了。”
闻言,几人相视一眼,而后纷纷四散开来。
徐平本欲亲自动手,英月娥却是将之拦住。“世子,还是我来吧。”
“不至于,花不了什么功夫。”言罢,徐平朝着城角一跃而去。
不过一会,众人寻得合适之处,纷纷起手凿墙。
本以为会耗时甚久,可堪堪一炷香的时间,城墙上便被凿出许多窟窿,这让众人大吃一惊。
随着一声脆响,徐平所在的墙角,亦是凿开一处缺口。“果然如此。”俯身望去,但是见墙内使用石料,均为空心石材。里面更有大量砂砾与碎土。
“世子……”
徐平眉头紧锁,脸上满是阴沉。“黄世安还真是好胆啊,竟敢在城墙上动手脚。怪不得劳工都已失踪,应当是遭其毒手了。”
片刻之后,众人再次回到原位。所有人反馈的讯息均为一致,城墙内部全是填土与砂硕,根本不是实心墙。
许阳双拳紧握,满脸怒容。“这等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