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渐深。
连绵细雨飘洒在皇宫的屋檐和廊道。徐平与隆圣帝对坐在殿内,气氛凝重异常。
文德殿内,烛火轻轻摇曳,些许光影在梁柱间跳动。雨水顺着屋檐滑落,敲打在青石地面,溅起细碎的水花。
隆圣帝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徐平抬眼看去,而后又刻意避开对方的目光。
“徐平,一旦我朝同时对南安与大梁开战,你可知会有怎样的风险。”隆圣帝神色阴沉,眉头紧锁,过去许久方才开口问道。
闻言,徐平低垂着眼帘,而后双拳缓缓握紧。“陛下,大梁内乱,咱们可以与梁国权臣顾应痕暗通款曲。若是以帝位为许,此獠安有不允之道?”
此话一出,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一般。
隆圣帝缓缓起身,朝着殿门走去。
雨声愈发清晰,滴打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几息之后,徐平也随之来到殿门前。地上的积水映照着两人身影,浮显的有扭曲与模糊。
若按徐平所言,或真可有所斩获。
既得利益永远是一切的先决条件,正所谓兵不厌诈,元武能谋取梁国,大周为何不行?
只要大周出兵,大梁的主力必然调往梁境以北。又有元武牵制,又有南安起头,只要不灭国,怎么收割梁国都不为过。
届时,大梁腹背受敌,三国陈兵,大周想要掠财,岂不如探囊取物。
“陛下,不光如此。”徐平拱手行礼,继续说道:“一旦我军入境,咱们还可以借力打力,以战养战。梁武之争,若梁胜,则内通顾应痕,围梁都而攻梁。若元胜,则据梁都合兵以攻元。
若是两败俱伤,战局焦灼,咱们就同时出使两国,主战场在大梁境内,谁要是不给钱,咱们就打谁。”
“徐平,你可真够狠的。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点。”隆圣帝声音愈发深沉。
徐平眉头皱起。“请陛下明示。”
“若是欧阳正奇兵败南安呢?或者他与孙国安出工不出力呢?”隆圣帝可谓语出惊人。“到那时,南安全力反扑,梁国关闭飞云关,咱们在梁境的兵马就有全军覆没之险。”
徐平正欲开口,隆圣帝突然回身。“若要按你所言行事,那么南征这一战恐怕得让韩忠亲自领兵。
可你要知道,韩忠已经七十有五,国战非同小可,动辄三年五载。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东卢和蛮子又该蠢蠢欲动了。
徐平啊,没有韩忠,光靠你父王和雍王是镇不住的,戍边司不可轻动。”
其实还有一人可以派往南征,那就是宁毅。
可如今国战将启,隆圣帝打算采纳纪贤之策,以巩固凉州为由,让宁毅调兵定平。
若是要派宁毅前去南征,且不说有违初衷,还会让其巩固权势,壮大军威。
殿内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丝丝缕缕地在空气中弥漫。殿外雨水滴落,隆圣帝与徐平再次沉默。
事情确实没有徐平想像中这般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战争不是儿戏。决策者稍有偏颇,就有可能葬送数十万将士的性命。
雨,越下越大。朱红色的殿墙在雨水浸润下,颜色愈发深沉而凝重。
皇帝与徐平一前一后,立于廊道。抬眼望去,文德殿外,些许花朵在雨中微微颤动,花瓣上沾满水珠,碧绿的枝叶被冲刷得愈发鲜亮,透出勃勃生机。
青石铺就的小径上,偶有几名宫女撑着油伞,裙摆轻拂,匆匆而过。
远处,亭台楼阁之间,雨丝如幕,模糊了宫殿轮廓。
时间缓缓而逝。
隆圣帝抬手掷于雨中,任由雨水滴落在掌心。“徐平呐,你有治世之才,亦有谋国之略。只需多加历练,定可为大周之柱。”
“陛下……”
隆圣帝摆了摆手。“大梁求援,朕欲让司徒孝呈领五军司前往岳州。
且不论南安战事。
倘若依你之策,以谋国而先,那他是远远不够的。”
“陛下?”徐平眉头紧锁,不明其意。
“司徒孝呈可为将,不可为帅,更遑论图谋如此之大。”话到此处,隆圣帝突然放声而笑。“你此去溧阳,徐沧那混蛋给你派人了吧?”
徐平微微低头,算是默认。
隆圣帝继续笑道:“你也不必如此。他是什么性格,朕比你还清楚。他怕朕会派你前去南安磨砺,必然会派人前来帮你。老五还是老三?”
闻言,徐平顿时一惊。
看着他这副表情,隆圣帝笑着摇了摇头。“臭小子,朕知道的比你想象中多。你也不必这么意外,就连老七都是朕推荐给他的。”
徐平深吸口气,继而作揖以礼。“回陛下,唐禹随微臣前来。”
隆圣帝微微颔首。“原来是老五,你爹可真够疼你的。”话到此处,皇帝停顿了许久,犹豫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