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子辰抱着唐书惠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所以我看到他接起电话的那一刻,手臂明显有些僵硬。
但翻云的话让他感到很兴奋,悄无声息地将胳膊从唐书惠的头下抽出,快速洗漱后便匆匆出门。
从上大学开始,他就对大体老师很感兴趣,尤其热衷解剖学。
我陪他上过几次课,每种类型的大体老师我都见过。
有塑化后只剩骨架的,也有刚从福尔马林池子里捞出来,肌肤带有弹性的新鲜尸体。
我对所有大体老师表示尊敬,可到底不是医学生,心理承受没那么强,每次上课都想吐。
可就是因为关子辰喜欢,我总会忍下所有不适,风雨无阻地陪他。
“我再告诉你一件更兴奋的事,今天的大体老师,就是你前天摘器官的那名患者!”
关子辰开着车在马路上风驰电掣,一直没挂电话,还开了免提。
“你怎么知道?”关子辰问。
“院长找我的时候我就想起了那名患者,把基本情况说了一下,就对上了。”
“我听说那名患者长得特别漂亮,虽然已经做成标本,但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一会儿你一定得帮我好好瞧瞧!”
关子辰若有所思,忽然想起什么,冷冷一笑:
“昨天有个警察怀疑我摘器官的患者是唐书瑶,还吵吵着要做dna鉴定。”
“既然情况紧急,为何不把遗体送往派出所,而是大张旗鼓地给大体老师举行开课仪式?唐书瑶果然跟他们果然是一伙的!一群骗子!”
两人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我坐在副驾驶,身旁的关子辰单手打着方向盘,身板说不出的挺拔周正。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今天很有可能是我在他身边的最后一天。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一切都要结束了。
车子抵达京港大学的医学院,关子辰径直去往解剖室。
他和众多学生一起换上白大褂,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十年前。
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而我是陪他上课的小仙女。
但不同的是,曾经一看见大体老师就呕吐的我,此刻变成了真正的大体老师。
遗体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等待着最后的开封仪式。
我也不知道我会变成哪种类型的标本,是骨架,还是新鲜的尸体,亦或是其他?
我都不清楚。
不断有人上前向我鞠躬,最后大家默哀一分钟,向我宣誓。
流程很快就结束。
院长和关子辰一起将包裹我的白布一层层揭开,福尔马林的味道散发出来,不断有学生发出干呕的声音。
院长停止动作,表情严肃而认真,“刚刚宣誓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们是医学生,请对大体老师保持尊敬!”
几名学生被说得面红耳赤,垂着脑袋不敢吭声,但依旧捂住口鼻,表现出极大的不适。
院长还想发火,但被关子辰给劝住了。
他拎了把板凳坐在我的遗体前,平易近人地开口:
“比起上课,你们是不是更愿意听八卦?要不我讲讲我和我女朋友的故事,你们正好可以缓一缓。”
几名女生立马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关子辰一直都是京港大学的风云人物,大二就被医院破格录取,还被世人奉为神医。
那时他在学校的粉丝很疯狂,出于对我的保护,始终没说女友是谁,但难免会留下一些八卦。
没想到十年过去,依旧有人对关子辰的情感生活感兴趣。
于是我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倒要好好听听他会如何讲我。
“我女朋友是学乐器的,弹得一手好琵琶,专业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却天天陪我来上解剖课。”
“她当时跟你们一样,一上解剖课就吐。但有一件事情发生后,她就再也没吐过。”
学生们大眼瞪小眼,每个人的眼睛都充满着强烈的求知欲,等待着关子辰的后文。
“因为她偶然发现,我们解剖课上的大体老师,是我们解剖学教授的爱人。”
瞬间,教室静得落针可闻,片刻后只有学生们抽气的声音。
有个女孩说了个“好刀”,接着就低头,掉下了两行眼泪。
其实更刀还在后面。
那名教授当时已经七十多岁,早已到了退休的年纪,可他依旧佝偻着身子,坚持来学院上课。
每次下课,他都会悉心擦拭爱人的骨架,随后拿出一瓶二锅头,一坐就是一下午,牵着爱人的手唠家常。
那一刻,我瞬间感觉我的怯懦与软弱变得十分肮脏可笑。
我所畏惧的东西,居然是别人朝思暮想的人。
“关老师,你女朋友是怎么发现的?”
关子辰下意识转动无名指的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