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 你听说了吗?那德民私塾说是秀才私塾,上课的实则是童生哩……”
“老童生在镇上办的都是启蒙班而已!”
“听说那德行私塾方家子弟众多,其他学子在里面都要受人欺负呢。”
“你们这听说的算什么?我讲的这个才有意思!”那人呵呵一笑,“之前不是有人说吕家私塾的夫子为了考科举不顾学生吗?”
“那个对比?确有此事。”
“吕家私塾那个夫子至少还给私塾内的学子找了个去处, 这方家夫子……”他啧啧了两声, “可不地道。”
“你这半遮半掩的, 怎么不地道了你倒是说说看!急死我了!”
那男人也不在遮掩,便道:“他虽然不科考, 但他儿子科考的时候他几天都不出现在私塾里一次呢, 都是找班上的学子或是老童生代课。”
好奇群众满脸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
“我们家有人在那边念书, 跟我说的,那还能有假?”
“那可真是挂羊头卖狗肉!”黑心之辈啊!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百而千,千而——
‘咣当咣当’。
以流言来压制对手曾经是德行私塾百试不爽的手段, 因为在此之前,方德名想搞的人基本都是偏偏君子、死读书秀才,大家不在一个境界里。
对方只会满口之乎者也当面或是写信训人,被流言所攻歼也只会觉得世人愚昧,而后呵斥一番,但百姓不懂,反而会因为对方太过‘高傲’而更讨厌那人。所以用阴司手段的方德名一直都是无往而不利的。
直到今天。
川安县内的流言愈演愈烈, 那些东西几乎传到人尽皆知, 更可怕的是, 他的私塾根本反驳不了, 因为一切都是真的。
不停有被忽视的学生出来作证, 不停的有退学的学子出来攻歼。
于是, 连环反应下,不停有人要来退学,更有甚者连束脩都不愿意要了,直接就想让孩子走。
也是,能供孩子考科举的,家里要不就有钱,要不就是把孩子看得贼重的,谁愿意把学生放在这种私塾内呢?
方家两所私塾的人在急剧减少,方德名和方德安全部焦头烂额。
方德名砸遍了书房里的所有东西,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去信给何师爷,叫他再来一趟。
…
何师爷本不想接这烫手山芋。
奈何,这的确是家里的钱袋子,且……长子娶了方家的女儿,长子于学业一道颇有前途,读书人休妻是不可能的,若方家真的倒了,儿媳岂不是一点靠山都没了?
所以他还是去了。
但去了,也没有好办法。
“方兄,不是我讲,你现在落到如此……”他长叹了一口气,“可如何是好?”
“私塾到底还有多少学子?流言何时能止?”他道:“我也派县衙里的人去说过……”
但说什么话是百姓的自由,只要没有涉及皇室官府,就算是县衙也怪不了,况且何师爷也不敢做的太明显,这样县尊大人搞不好还要挂落他。
他可真会问,每一问都问到了方德名的痛处。
“何兄,德民私塾散了,德行私塾是还在的。”就算区别对待,也只是对后面的人不好,前面的人!方德名自认是上了心的,就收那么点束脩,给了他们那么多东西……
而且德行私塾也是有实绩的,现今不是招生季,川安县有资质的私塾也少,他还是有机会的,“此次叫何兄来,是想请何兄为我和吕秀才讲和。”
“我愿意为之前的事向他们请罪,奉上赔偿,烦请您在中间做一个纽带。”
“这事啊!”欸,居然还是一件好事,何师爷满身轻松,“你早说,我做东,请你们去茶楼里喝上一壶好茶,慢慢谈。”
顺便再问问和陈家结亲的事。
让对方知道,他也是带着诚意的。
两方终于有一方肯拉下脸了,甚至方德名还愿意给钱平事儿,何师爷本以为这件事在这儿肯定能结束。
那吕秀才应该也懂眼色,会给他几分薄面。
然,三人虽于茶馆相见,但所谈之事,跟德行私塾没有半点关系。
吕秀才让方德名给曾经的恩师致歉,方德名狰狞着脸,本不想应,但想着今天是有求于人,便好声好气应着他的要求,贬低了自己一番,给从前的蠢夫子致歉。
这些言语并不真诚,但吕夫子已经不在意了,反正这个人的嘴里就没有真诚二字。
他谈完此事就要走,被何师爷拉住了。
“吕秀才,可不能光听了歉言就走,那件事?”
“何师爷是说近来川安县流传的关于德行私塾的事?”吕秀才摇头,“这段时间我都在家中备考乡试,并未听闻此事。”没听过,那就不存在和谈了。
“还有何师爷说于陈家结亲之事……我那义子年纪太小,成家太早不利于科举,在此谢过何师爷抬爱了。”
这明显就是推脱之语,何师爷的脸很快黑了。
但吕夫子没管这么多,直接走了。
小茶楼的包厢里,只剩方德名和何师爷面面相觑。
“他还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师爷还不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怕是先前何兄为我压的那件事,我这师兄和师侄已经知道了。”
何师爷脸一僵,他压过的事就只有舞弊那一次——
若是那件事,恐怕还不得善了了。
想结亲?想都别想!
方德名立刻给何师爷上眼药,“我那师兄师侄都是一根筋的倔驴,看他的态度,恐怕已经恨上了我和你。”
“据我所知,他和我师侄,一个明年乡试,一个今年院试。”
“师兄乡试多次,屡试不第,倒不必担心。”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给了吕润林勇气,让他再撞一次南墙,但都无所谓了,反正过不了,“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