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子近臣之岗, 外加不能上朝后,陈延久不见天子了。
不过太监总管看见他态度不减当年,陛下瞅他也并不生疏,陈延想, 这个时代的人看时间, 可能比自己看得要淡许多。
恭敬拜见后, 成宇帝挥手, 让他往上坐:“爱卿何须坐得那么远, 来与朕手谈一局。”
陈延:……
痛苦的日子又要来临了。
在京做官这些年, 陈延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学问,都有许多长进,唯有下棋, 还是那么破烂不堪。
不过, 做翰林那会儿下得多了,他没长进, 陛下却对他的水平有了些容忍。
毕竟,同他下棋, 从不为棋,只为事。
哒——
“在户部如何?”
自己的年纪还没长上来,无须油滑,所以陈延走的还是之前的直接风:“除人多些外, 和在农事司并无不同。”
“推学一事如今有所进展?”陛下问话慢条斯理。
陈延嗯了一声, “大约还需一两年的时间, 才能有所变化,大抵能达到陛下先前要求的水准。”
成宇帝先聊了聊户部推学的事, 很快, 一盘棋就下完了, 热身净手之后,成宇帝再度屏退了左右,从内书房拿了一本书过来,放在了陈延面前。
“陛下?”他询问天子。
天子微微扶额,“你看吧。”
翻开第一页之前,陈延觉得这是一本平平无奇的册子,但在看到第一页,那上面的名字,各种财务……入账、出账、余额,再翻翻,陈延甚至在上面看到了自己!陈延(黄金百两)。
毫无疑问,这是一本记录天子赏赐臣子的账册。
他一路往下扫,发现陛下的赏赐开销还挺大,对自己喜欢的臣子是一点不吝啬。就是越往后翻,入账越少,余额越少,特别是今年,都有那么点入不敷出的意思了。
不过,陛下怎么会让他看这个?
他抬头以疑问的目光看向天子,天子轻咳了声,“清远可看出了什么?”
陈延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下。
“果真敏锐。”天子慨叹,“这的确是一本赏账,许久之前,它一直是盈余的,不过……这几年来,入账越来越少,如今已入不敷出,你可知为何?”
他都不知道这个入账是什么入的,怎么可能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少!?
不过按一般常理来说,上位者不会问这种什么也没有的空问题,除非,这个问题和他有关。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和他有关,他又不做生意——
等等,电光火石之间,陈延忽然想起来,自己进攻之前,叶大人忽然拉住自己,说起昨日陛下忽然问及秀秀之是,难道?
没有等到陈延回答,天子也不恼,只说起一个故事。
大名这些年来虽然相对太平(边境有冲突但不剧烈),却也并不富庶,北方旱灾、南方减产,加之前些年后宫奢靡,内宫支出不菲,所以成宇帝接手大名的时候,国库并不充盈。
光是维持国家运转,就已经很难了,可那时天子初临,他有太多人想赏,国库钱不够,便开了私库。
可私库毕竟有限,明面上的财富,全部收进了国库,所以后来,便有了皇商,面上是供给皇室用度的商人,实际上是给皇帝充盈私库的商人。
听到这里,陈延已经顿悟了,皇商金家!许久之前,秀秀提过的,被欢颜阁倒逼产业极限下跌的金家,原来它是陛下的产业?怪不得这一年上贡越来越差了。
虽然做生意做得好并没有错,但把顶头上司做破产了……
陈延即刻向天子行礼,“臣惶恐,不知那是陛下产业,臣妻臣姐……”
成宇帝面色严肃让陈延起身,“清远何以至此?朕知道,你家中之人都是规矩行商,规矩行商,何错有之?”
话虽如此,但陈延现在已经知道陛下此次召见他的主要原因了,也没有坐下。
天子亦不再遮掩,“朕常说,你是朕之肱骨,为人所不能之能。户部推学之事事难,你亦做得很好,如今,朕又有一事,想叫你办成、办好,你可愿为之?”
肯定是私库没了要充……
这档子事陈延是真不想接,可此时,在天子目光之中,他但凡有一丝不愿,都将为宠臣二字蒙上阴影——
所以陈延面色露着笑,自如应道:“臣愿!”
成宇帝点点头,“今年,皇商金家再行考核,已因经营不善被摘了牌子,明年三月之前,你且报一个牌子上来,作今后的皇商。”
他从不是把人的利益压缩到极点的帝王,为他办事,不过分,那肯定是大行方便之门,承各方之事、各方之势等闲人不敢侵扰。
不过,也得有本事,“一年贡白银三十万即可。”
听完陛下前后的意思之后,陈延发现自己之前会错意了,这并不是把秀秀做的欢颜阁直接上贡给天子当牛做马充私库,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更像是借陛下看中了自家的经商能力,愿意借势让他们做生意,每年交点利息。
他很快意识到,这可能不是个累赘,还是个机会!
可以光明正大的扩张,发展更多之前不能发展的种类,还能借此与陛下多谈多见,拉近关系,何乐而不为?
所以,没再多做思考,陈延就接旨了。
接旨后,养心殿的气氛很快又活跃了起来,天子像是和他距离拉得更近,好奇问他,秀秀这欢颜阁怎们弄出来的,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说起来,他还先给了金家便利,金家一个大支柱产业都没弄起来,只靠规模多挣了些银子。
提起治理国家、御下之道,天子自然是最棒的,但论起生意,他并不是个中好手。
于是,陈延把之前跟秀秀还有茵茵说过的‘财富集中论’跟陛下也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