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成功突围了。
邵鸣谦不仅成功突围,而且就此失踪了——就连这些在草原上神出鬼没的匈奴游骑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大单于虽然忌惮于邵鸣谦的行军之才,却没有让这一丝顾忌阻挡自己的脚步。
为了早日抵达大魏国都,大单于亲率五万亲军脱离大军,势不可挡般一路南下,不过五日便直逼京城。
魏武帝当年之所以将北地的成阳设立为国都是因为他本是成阳人,也因为他认为唯有身居北方的君主才能时刻警惕关外的匈奴。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多么气势非凡的一句话,可是古往今来又有几位贤君可以在这国难当头之际守住这国门,死保这社稷?
听到京城北门被破的消息,整个京城如沸腾的锅水般大乱。
皇宫亦乱。
李雪庭怔怔地坐在龙椅上,仿佛变成了一个瞎子,完全看不到如受惊的鸟兽般四散的太监与宫女。
他好像也变成了一个聋子,连太监总管邹京的呼喊也丝毫没有听到。
良久。
李雪庭缓缓回过神,握着邹京那双因为常年练剑而长满老茧的双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雪庭还是皇子之时,邹京便已常伴他左右,经数十年相伴,他早已想都不用想便能猜到李雪庭每一个举动的深意。
“陛下……”
邹京悲鸣一声,正要出言苦劝,却见李雪庭摇了摇头,长声道:“朕老了,跑不动了……你就当朕再最后发一次昏吧。”
是以,邹京只好硬生生咽下自己的一腔忠情,只得含泪看着李雪庭写下此生最后一道圣旨。
李雪庭小心翼翼地将在圣旨上盖上玉玺后,又将两物一同交于邹京,肃然道:“朕知道你的本事,你一定要带着建元逃出京城,你也一定要保管好圣旨和玉玺。”
李雪庭连用了两个“一定”,千叮万嘱邹京一定要护大皇子李建元周全,可见他终于在这一刻决定了皇位的继承者。
可惜,晚了。
他又叹了口气,道:“建元这个孩子随了朕温润如玉的性子,若在太平盛世或是一位仁君,可放在这风雨飘摇之时……”
他又摇了摇头,道:“我李魏皇室不幸,这一代的藩王皆是如朕一般醉心于山水书画,更不济的还有整日留连青楼而不知归家者……结果到了这国难当头之时,竟无一个能派大用的人出来。”
李雪庭说着居然笑了起来——好苦的笑。
“离开京城后,你需时刻关注各地藩王的举动,有谁卖国投敌、谁割地自据、谁有心报国。”
“找到那个你觉得可以有心也有力辅佐建元的人,将圣旨与摄政王之位一并交予他。”
“你可不可以做到?”
邹京的回答是他誓死也要做到,然后他就跪地磕头,连呼数声“吾皇万岁万万岁”后,混于逃难的人群中一齐离开皇宫。
这一天,前线的战火终于烧进了京城,同时也点燃了皇宫。
好大的一场火。
整个京城的人都能看到皇宫上方如云密布的黑烟。
凛风夜楼。
此楼足有五层,每一层足高两丈,各层屋檐皆呈六角状,其气势极为恢宏——皇城之外,京中当属此楼最高最雅。
金璐辉望着自皇宫飘来的浓烟,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沉重地关上了窗。
他推开门、走出房间、原地立住,静静地看着已在门外静候久时的四个人。
这四个人分别是金日腾、倪煜晨、庞昕宇、莲姨。
他们的表情都很沉重,但目中却没有半点退缩之意。
“能与诸位共事至今,是金某的荣幸。”
金璐辉的语气一如往常平淡,似乎即便泰山崩塌也不能让他皱一下眉头。
“可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便是到了与诸位道别的时候了。”
闻言,对面四人终于为之动容,齐声道:“楼主……”
金璐辉举手示意四人莫言,面上扬起一个满含自嘲的笑容,缓缓道:“我这具病躯早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即便今日有幸生还,又能苟延残喘多久?”
金日腾面色一黯,几欲泪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金璐辉的暗伤已在这些年里恶化到何种地步,如今他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已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
金璐辉的脸色很苍白,但他的眼神还是光芒四射,完全看不出这已是一个病入膏肓之人。
至少他还能喝酒。
离别,自然是要喝酒的。
酒已到。
金璐辉一碗酒下去,已开始剧烈的咳嗽,苍白的面颊上同时浮现一抹病态的嫣红。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止住咳嗽,凝注着凛风夜楼的每一位骨干,以及在楼下待命的一众兄弟,深吸一口气后,忽然振声道:“传我令,凛风夜楼即日解散,楼中弟兄需有序撤出京城,途中不可扰民,更不可投敌!”
他不给一众兄弟说话的机会,立马又厉声道:“我不想听婆婆妈妈的挽留,我只想听到你们的回答……做得到,还是做不到!”
没有意外,众人的回答必然是一致的——凛风夜楼在震天的咆哮声中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