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浮现。
船头也慢慢突出铁甲,远远望去宛如一只纺锤。
在一处较为狭窄的水域,那里生着巨大的芦苇荡,是发生水盗打劫的最常见的地方,方才如果有人埋伏,那一定就在那片芦苇荡里。
两艘船上火油齐备,火箭蓄势待发,铁慈下令,一旦进入射程,先将芦苇荡烧了。
听说驭海帮的水上寨子就在芦苇荡深处,烧光了还怕不显形吗?
铁慈的船在前头,慕四和操船的船老大掌船,忽觉水流异动,随即前方一个水手忽然大叫:“有船!”
今夜水上有雾,众人抬头,于影影绰绰之中,看见前方忽然出现巨大的桅杆。
桅杆连绵于雾气上端,一面一面相叠,似凭空出现的天庭之旗,又似无数凌空之舟。
在桅杆的后面,隐约还有无数帆影尖桅……
船老大忽然大叫起来,“转舵!转舵!”
前方,雾气忽散,有庞然大物乍然出现,宛如巨兽一般当头压下!
两船相距已经极近,近到可以看见对方是五桅福船,战船之中最大的一种,柁楼三重,底尖上阔,首尾高昂,吃水二丈,慕容翊经过伪装的中等商船,和这艘大型福船比起来,简直就像刺猬遇见豪猪。
水手跳上桅杆拼命挥着旗语,请求转舵避让,两船此时相距极近,几乎可以看见对方船上的情形。
隐约密密麻麻似乎站满了人,但是立得笔直,排得整齐,人人不言不动,简直像一群兵马俑。
打旗语的水手于雾气中隐约看见,后背发寒,险些忘记了呼吸。
倒是前方巨舵之旁,他看见一条银白身影与众不同,那人站在舵前,没看铁慈的船,对这边疯狂的旗语视而不见,目光落在前方暗色沉沉的芦苇荡里。
大船队带起的巨浪扑打在铁慈的船上,对方毫不避让压过来的架势,显然根本不在乎这艘船上人的死活,只一门心思地扑向自己的目标。
两边的船身近在咫尺,巨浪扑壁,铁慈的船已经歪斜。
慕四死死转舵,手臂绽开青筋,大骂:“哪来的王八玩意!”
对面,忽然有冰冷的语声穿透雾气水幕,“南粤水军现今于浮光江水域剿灭驭海帮众!周边来往商船不得相扰,自行避让!若有船只倾毁之事,事后自寻当地官府索要赔偿!”
慕四气笑了。
这哪来的霸道人王!
真恨不得直接撞上去,自己船头铁甲,船身铁网,撞上去也够对方一个洞。
但是不能,对方船大上太多,也装了铁网和铁甲,一旦两败俱伤,自己的船肯定先毁,且一旦落水,这附近八成有水盗,必定会导致伤亡。
他整个身子压上去,狠狠一扳。
船头划过凌厉的水痕,和巨船獠牙般的船头擦身而过,激起巨浪涌上甲板,船头上的水手护卫们跌成一堆,公子哥儿们在船舱里大声惊叫,砰砰地撞。
但是避过船头,却不能阻止船身相撞,彼此只有短短三尺距离了!
上方一声暴喝:“收铁网!”
铁网轧轧收回,白影一闪,慕容翊落在甲板上,推开慕四,双臂抱住舵,全力一扳。
整艘船猛地一歪,倾斜近乎六十度,桅杆上望风的护卫哧溜一下砸入水中。
水波激涌,甲板上的人滑来滑去撞成一堆,只有慕容翊岿然不动。
两船擦身。
两个掌舵的人迅速接近,隔船相望。
一人银甲红缨,面容冷峻,唇角弧度宛如刀刻。
一人白衣如雪,散开的白色头巾飞在风中,瑰姿艳逸,眉目含春。只唇角笑意,冷而薄凉。
各抱舵盘,双目交视,目光穿越水雾江涛。
濛濛灭灭之间不辨周身,只彼此眼眸间杀气如剑相击。
只一霎。
下一瞬银甲人身后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用拥抱的姿势从他身后伸手,抓住了舵,往反方向狠狠一扳。
巨大的福船开始倾斜。
和同样往外倾斜的铁慈的商船船身,再次擦身而过。
彼此都几乎能看见船底部,最近的距离相距不过一尺。
两船滑过,驶开,浪涛渐平。
商船上的人惊魂初定,欢呼起来。
商船上,慕容翊放开舵,看向对面。
福船之上,铁慈并没有放开萧雪崖,她依旧紧紧贴着他有些僵硬的背后,冷冷道:“萧总管,请你从头到脚都别动,放弃你试图同归于尽或者下令诛杀我的妄想。只要你随便哪里动一动,我就把你绑了,废了武功,送给驭海帮帮主。”
萧雪崖搁在舵上的手指微微一颤,停住。
江风之中,两人的呼吸都平静悠长,节奏近乎统一。
半晌萧雪崖道:“皇太女?”
铁慈并不意外他辨认出了自己的声音,“萧总管一向都这么草菅人命么?”
“我在执行剿匪任务。福船太大,贸然转舵会导致翻船,影响剿匪计划。而且事前我们看过明明江面没船,没想到太女的船忽然转头。”
铁慈眉梢一扬,没想到萧雪崖这种冰雪性子,竟然也会对她详细解释。
不转舵,这确实是萧雪崖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