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景渡沉着一张脸什么也没再问,让人备了马,便快马加鞭去了驿馆。
容灼这会儿的烧已经退了不少,林大夫给他施了针之后他就睡着了。
他这一路奔波,本就消瘦了不少,如今因为生病的缘故,面色苍白,就连唇上都没什么血色。
于景渡一见容灼这副样子,便心疼得不得了。
他原以为找人护着少年,对方便不用经历这些。
可他没想到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的小纨绔素来胆子小,连死人都怕,更别说亲手杀人了……
他还记得当初江继岩府中死了个人,容灼知道后吓得夜里都不敢自己睡觉,要拉着于景渡陪他。而如今容灼亲手杀了人,身边却连个安慰的人都没有。
于景渡越想越心疼,只恨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没能好好护住少年。
“流寇呢?”于景渡朝邢冲问道。
“死了不少,活捉的都交给了当地官府。”邢冲道。
“没有漏网的?”
“跑了几个。”
于景渡目光一凛,冷声道:“这帮流寇,早就该清理了。让人通知自北江到豫州的各州府,朝所有的山匪和流寇张榜告示,自张榜之日起三日内投诚则可免死罪,三日内不投诚者,待清缴之时一律当场斩杀,不留活口。”
“是。”
先前他不过是忙于战事没顾上,如今想来这帮人留着早晚是祸害。
容灼这一觉睡得极沉,直到当日午夜才被饿醒。
他摸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起身时,便闻到了一阵面香。
“醒了?”于景渡自屏风外进来,凑到榻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容灼怔怔看着他,表情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你睡了一整日了。”于景渡取过外袍帮他披上,“起来吃口热汤面。”
容灼没想到自己一觉睡醒就能见到他,这会儿什么都顾不上,只觉得开心不已。
“你怎么不叫醒我?”容灼抬手配合地穿上外袍,又坐在榻边看着于景渡帮他穿靴子,“我睡了一整日吗?那岂不是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他说着竟不由有些可惜起来。
于景渡闻言心里酸酸涩涩,十分难受。
“先吃面,不然一会儿凉了。”于景渡牵着他到了外间,先是取了水让他漱口,这才取了筷子递给他。
容灼睡了一整日,这会儿烧退了,肚子早就饿得够呛,埋头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一碗面。
“身上的淤伤是怎么回事?”于景渡待他吃完面后才开口问道。
容灼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醒来时身上的寝衣都被换了干净的,想来自己昏睡时,于景渡帮他擦身了,所以看到了身上的淤伤。
“不小心摔的。”容灼道。
“是遇到流寇时摔的?”于景渡问。
容灼闻言便知道邢冲肯定都跟他说了,便也没再隐瞒,将事情的经过朝他说了一遍。
“你是傻子吗?”于景渡拧眉道:“为了一车药连命都不要了?”
先前邢冲朝他说时,只说容灼趁乱伤了几个流寇,还杀了一个,却没有细说缘由。
因为容灼当时心里怎么想的,旁人并不知晓。
所以于景渡一直以为容灼出手杀人只是出于防卫。
如今这么一听,对方竟然是为了一车药!
“你知不知道他们的手有多黑?”于景渡怒道:“他手劲儿再大一些,能直接将人摔死!你这淤伤,万幸是在后背上,若当时地上有块石头,你骨头就碎了,若是脑袋着地……”
于景渡说到此处情绪已经有些不受控了。
他压根不敢去想那个万一,一想到容灼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淤痕竟是被人摔出来的,他就觉得后怕不已。
“我这不是没事吗?”容灼小声道。
“你还敢说没事?”于景渡道:“什么样才叫有事?”
容灼见了他原本正开心着呢,没想到他竟会发这么大的火,吓得眼圈一红,不敢再开口了。
于景渡瞥见少年苍白的面色,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当即后悔不已。
他一把将容灼揽在怀里,放轻了声音道:“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容灼抬手揽住他的腰,“我不是故意要冒险,那个药……”
“我知道。”于景渡道:“我知道那些药很重要,可是在我心里,一百车的药也及不上你。如果你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办?”
于景渡稍稍放开他些许,一手捧着他的脸,“答应我,不会有下次。”
“嗯。”容灼吸了吸鼻子,“你还生气吗?”
于景渡被他这副小心翼翼地模样惹得心中一软,“真是个小傻子。”
他哪里是在生气,他只是太害怕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