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辽阔的草原上。
一群人坐在火堆旁边休息,这是他们难得的闲暇间隙。
不知谁先起头,说起回去以后的事情。
贺子月永远是对谈话最积极的那一个,她说:「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给我妈扫墓,本来忌日的贡品我都准备好了,结果路上就被那些怪物给啃了,要不是我跑得快,连我都要被啃了……但是我之前答应去看她从来没有失约过,只除了那一次。」
她顿了顿,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也不知道墓地还在不在了。」
花瑾与她恰恰相反,总共只说了几个字:「想治好小瑜的病。」
剩下的人七嘴八舌地继续这个话题。
「回去第一件事当然是先好好吃一顿,连着吃了两个世界的生肉腐肉了,一闻到味我都快吐了。」
「先找我的游戏机玩上个三天三夜!」
「我的论文还没有写完……」
「不知道我姐姐是不是还活着,那时候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医院给她做手术。」
「跟你比那我好像还好了,也就是结婚的时候突然死了一下被拉进来。」
轮到楚辰离的时候,他的愿望同样简短。
他说:「想再见他一面。」
队友都知道,那个“他”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男朋友。
坐在他身边的人微微僵了僵,但并没有人注意到,只除了楚辰离。
穆言深把脑袋靠在楚辰离的肩上。
楚辰离侧过头,就看见他有些疲惫的脸色,映着火光也显得苍白虚弱,缺少血色。
不久前他才刚刚受过伤。
楚辰离没有推开他,只是跟着队友的话题,一同看向火堆对面的队长。
队友里有人问:「老大呢?老大的愿望是什么?」
旁边立刻便有其他人接上:「肯定是拯救世界!」
「或者世界和平!」
「队长胸襟开阔,必然是心怀大志之人!」
「老大肯定不像我们这样只有低俗的趣味和满脑子的风花雪月。」
「要是没进来,老大说不定已经找到结束天灾的方法了。」
……
一群人一唱一和地调侃着队长,楚辰离没有加入进去,却忍不住笑。
队长好脾气地笑笑,熟练地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一边缓声说道:「我希望所有人都能活着回去。」
一句话,气氛彻底凝滞。
不是队长不解风情,只是他们心底最不敢说的渴望被他戳中,一时酸涩无言。
队长抬头看向唯一没有开过口的穆言深,意在缓和氛围,问:「小穆呢?如果能够回到现实世界,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穆言深满脸困倦地微微抬了下头,但实际压根没有挪窝,半阖着眼睛,懒洋洋地说:「想娶离哥。」
话音落下的刹那,气氛比片刻前更为僵硬。
现场安静得只剩火堆里噼里啪啦的炸裂声,还有远处呜呜的风声。
那些齐刷刷注目过来的视线不知道该说是讶异多一点,还是惊恐多一点。
就连楚辰离也侧过脸,看向穆言深。穆言深看起来很不想让免费枕头跑路,又跟着挪动几分,硬是要蹭到楚辰离的肩膀上,一边用同样的语气继续说:「开个玩笑。」
他总是很喜欢满嘴跑火车的那一个。
做了一段时间队友也很难搞明白他嘴里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凝滞的空气重新开始流转,其他人又开启了新的话题,只有队长若有所思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楚辰离蓦地转头,看向黑暗中的某一处。
那里没有任何东西,却仿佛恰好与一双眼睛对了个正着,吓得对方一个哆嗦。
他背后与身边的队友身影逐渐开始模糊,虚化的背影逐渐融于微风拂过的黑夜原野。
画面陡然间一转——
看起来差不多年纪大小的楚辰离站在旧校舍里。
破旧的学校空无一人,林荫道上满目红云,火红的枫叶明艳得扎眼,轻易盖过了围墙上残缺的痕迹。
秋雨连绵,打湿了红叶。
滴答、滴答……清亮的雨滴声在空寂的校园里回荡。
楚辰离站在走廊上,靠在墙边,看着不远处的红枫微微出神,一身寂寥几乎与那场秋雨融为一体。
直到走廊的另一头有人叫他:「阿离!」
十八岁的叶澜舟从对面的连廊上一路小跑过来,拉起外套挡住怀里抱着的东西。
跑到楚辰离面前的时候,他才小心翼翼地掀开外套,露出几个圆滚滚的柿子,还有几颗皱皱巴巴的小梨子。
都是他从后面小山坡上摘下来的,还蹭了一身泥。
叶澜舟的脑袋上还沾着几片叶子,抬起头来笑得有些傻,充斥着单纯的愉悦与欢喜。
楚辰离看着他笑了笑,眼底好像一下子就亮起了光。
叶澜舟在衣服下摆上擦干净手,才去拉楚辰离的手,牵着他走向不远处的空教室。
他们转身的刹那,教室幻化成了深山间的林木。
长发的少年一身繁复的华服站在碑石旁,背后隐藏在林木间的村落空荡死寂,如同一片沉寂已久的废墟。
少年目送着一群人远去。
比他年纪稍长的少年不住地回头,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转身挤开人群,跑到他的面前,抽|出一把通体漆黑的短刀,强行塞到他的手里。
「这个是我最喜欢的一把刀,送给你。」年长的少年说道,「等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要记得还给我。」
长发的少年没有说话,但握紧了那把刀。
对面的少年慢慢后退,直至跟上前面的同伴。
他还是忍不住扭过头,最后用力喊了一句:「阿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尾音如同卡了碟的机器,滋啦一声隐匿于无声。
被留下的少年陡然间转过头,眼神冰冷——
那张脸,分明就是楚辰离。
“啊!”
小白捂着脑袋在病房门口蹲下。
脑海里一阵尖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