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迟雪倒是没觉得皇帝是吃饱了没事干将他召进京, 就为了给他自己陪葬。
非要说,京城的贵人多了去了,哪个不比他强?真想找个身份贵重的人陪葬, 京中贵女多的是,轮不上他一个男子, 何必花费那么多功夫, 将他推上这个位置。
这话多半是皇帝说来误导九千岁的, 又或者是九千岁为了将锅甩给皇帝,所以刻意曲解误传。
但, 原本不这么想,现在也并非这么想, 未来就不会这么干吗?
不见得。
尤其是,如果皇帝真的能活很久的话。
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动,发出些许不疾不徐、有规律的声响。
松烟香的味道弥漫着室内,崔迟雪闭目,静静嗅闻,仿佛自己还在江南家中的书房, 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环境, 令他逐渐静下心来。
“在想怎么脱困吗?”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崔迟雪心头一跳, 眼睛下意识睁开,方才安静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右手下意识收拢进了衣袖里,当触及到某物时, 冰凉的触感令他心头稍安。
“谁?”
冷冽的声音带着一分警惕。
崔迟雪站在原地没动, 视线却随着方才大致听见的方向望去, 室内被烛火照得明亮, 视线扫过之处皆踪影,那就在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往前走时,重物在空中移动的声音传来。
一道人影自黑暗的房梁角落上几步跳下来,分明见到他踩了东西,然而直到落在地上,崔迟雪都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这人会武,崔迟雪心中分析着对方的信息。
待看清他的模样,崔迟雪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你?”
语气有些诧异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拂恢复本来的容貌,虽穿着一身小太监的衣裳,却也能轻易被崔迟雪认出。
但是崔迟雪有些不敢相信,这里可不是宫外,而是守卫森严的皇宫,想要偷溜进宫,几乎不可能。
可这人却能在短时间内出现在宫中,若非容貌一样,对方显然也认得他,崔迟雪都有些无法将对方与因为又饿又冷倒在地上的乞丐模样联系在一起。
这么一想,崔迟雪心中的好奇怀疑和警惕不减反增。
谢拂低头看了这一身衣服,“是费了点功夫,但那不重要。”
“我说过,会报答你,崔公子。”
他看向崔迟雪的目光显得格外认真,不似玩笑作伪。
崔迟雪挑眉,他稍稍安心,却又没有真的安心,只是从对方这话里判断出来,谢拂不会对他做什么。
面上神情稍松,袖中的手却始终没有离开冰凉的匕首。
然而崔迟雪却并不想知道这人究竟要怎么报答他,反而更对他怎么入宫的感兴趣,难道……真的做了太监?
他的视线不经意自谢拂身下扫了一眼,看似随意,可谢拂也并非毫无感觉。
他眯了眯眼,微微抿唇,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却没解释什么。
崔迟雪轻咳两声,被谢拂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微微移开视线。
见状谢拂才终于开口。
“初初入京时,听闻宫中传来的封后消息,我便十分意外。”
“公子看上去并非是会心甘情愿入宫受人辖制之人,便知道你是遇上了麻烦。”
这人上回见面还一口一个崔公子,如今确实随意许多,虽也称公子,可你我二字也说得十分随意。
崔迟雪重新抬头看着谢拂,忽而笑了一声,在身后的椅子上缓缓坐下,悠哉悠哉抖了一下身上的锦衣华服。
“你怎会这么想,我本无名无份,如今能有皇后这个位置,难道不是意外之喜吗?”
谢拂歪头看他,语气疑惑,“那公子为何深夜未眠,难道不是因为得知那皇帝对你用心不纯?”
崔迟雪眸光微动,看向谢拂的目光倒是越来越好奇,“你到底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看来这人的来历并非他说的那般简单,至少崔迟雪可没见过一个普通的寒门士子能够随随便便溜进皇宫,还能知道这些隐秘消息的,这让他怀疑自己身边是不是有人泄露消息。
可想到这人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房中,便觉得未必是有人泄露,也有可能是谢拂自己亲自偷听。
“这就不便说与公子听了,毕竟,谁还没个吃饭的本事不是?”谢拂同样坐下,不过他挑了个距离崔迟雪较近的位置,崔迟雪身后退无可退,感到一股紧迫感。
“崔公子不必紧张,我不过是想要报答你。”谢拂道。
崔迟雪也不绕圈子,直接问:“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谢拂单手撑着下巴,“我想过了,公子现在在宫中举步维艰,不过是因为宫中有个只手遮天的人,只要这个人没了,公子不就安全了吗?”
崔迟雪这回是真意外了,“你想杀九千岁?”
谢拂却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不可以吗?”
这不是不可以,而是痴心妄想。
崔迟雪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想的是这样一个荒唐的法子,真当九千岁身边的人都是摆设吗?
他盯着谢拂半晌,似乎想确定他到底是脑子有问题还单纯缺心眼。
“我知道你能一个人潜入皇宫,必定有自己的本事,可九千岁也不是吃素的,他身边有数十名高手保护,除非派大军,或者找个武功力压群雄的人,否则想要捉拿他,就是痴心妄想。”
崔迟雪出身世家,并非没有底蕴,有整个崔家为他做保障,他想要解决九千岁,也要谋定而后动,哪有像这人这般说的,仿佛杀个朝廷人人忌惮的九千岁就跟吃饭喝水似的。
九千岁得罪了那么多人,他们就不想杀他吗?想杀他的人那么多,但又有谁真正成功了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甚至连伤到对方都几乎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