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雨夜, 唯有车灯在顽强照亮前方的路,而在这雨夜里,谢拂能看清的, 仿佛也只有眼前人。
姬书意单薄的身影屹立在雨中,任凭风吹雨打, 似乎也不足为惧,狂风暴雨肆虐, 清瘦的身形仿佛不堪一击,却偏偏抵挡住了一切, 出现在他身前。
谢拂的视线透过雨幕,仿佛隔了一层朦胧的水镜,雨珠似波光, 清澈荡漾, 却又将一切包容其中,照出所有光彩。
“……我曾见过你?”
“不曾……”
“不知怎的,竟觉得你有些眼熟。”
“或许……上辈子见过。”
【北平的云琅别院里, 住着一位招惹不起的人物, 据说他是除了鹊桥仙外, 离那位谢先生最近的人。
有人信以为真, 竟上前讨好,却连面都没见到。
“这可真是个金贵人,纵使那千金白银,也不被放在眼中。”
“呵呵, 你又怎么知道, 他是不想收, 还是不敢收?”
“此言何意?”
“倒也没有别的, 只是我听说, 那所谓珍藏,不过是个赝品。”】
陆司令等啊等,原以为自己能等到下一次邀请谢先生的机会,然而等了没两天,却等到了谢拂金屋藏娇的消息?
他茫然挠头,问管家,“我那天表现有什么问题吗?”
管家苦着脸,“司令已经做到尽善尽美,应是那谢先生喜好不同。”
他还担心陆司令生气,他们这些人当然也吃不了兜着走,事实上陆司令没生气,他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一条道走不通,那他还能怎么做,才能从谢拂手里搞到钱。
他被耍不要紧,没钱才是大事啊!
“病人连续高热不退,已经用了最好的药,如果今晚还没醒来,就要做好心理准备了。”大夫来给姬书意看了病后,声音沉重道。
谢拂皱眉。
这几天他消失,并非是因为什么金屋藏娇,而是因为姬书意一直生病,昏迷不醒,连续几天几乎没怎么醒过。
每次醒来,也不过是迷迷糊糊看过谢拂几眼,便又闭上了眼睛。
谢拂守了几天,侍奉在他身边的少年犹犹豫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外面的谣言告诉谢拂。
他觉得先生必定不会喜欢这种谣言,毕竟从前先生也从未表现过对谁的青睐。
可看先生这几日一直守在这陌生青年身边,倒像是很看重似的,该不会……
思忖间,谢拂的声音传来,“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倒不是他非要提醒,而是对方站在哪儿挡住了光线,他无法忽略。
“先生,梅师父问您什么时候回去?”经过谢拂整合戏院,成立鹊桥仙,从前的梅班主现在则成了梅师父,膝下弟子不少,他的戏工却不及谢拂,甚至不及戏班里许多人,但因为会教导人,领年幼的徒弟们入门,也被人尊称一句梅师父。
想来想去,少年还是决定当做不知道,反正那些人也不可能当着先生的面说,先生多半也不会听到。
“让他先看顾着。”谢拂无所谓道,又不是没了他,戏班就不能运转,这么着急找他,多半还是因为姬书意。
谢拂反常的行为引起了他人注意。
“是。”少年跑开了。
谢拂坐在窗边,手撑着桌子,举着一份新鲜的报纸打发时间。
接连几天的雨终于停了,雨后的大晴让光线十分明亮,只是为了不伤眼,谢拂将窗户半关。
姬书意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十年时间,二十几岁的谢拂已经长成了姬书意想象中的模样,却比想象中的他更好看,更真实。
姬书意并未出声,而是选择静静旁观,似乎想要在脑海中勾勒谢拂这十年的生长轨迹,重新走过那些时间。
高烧还未彻底退下去,姬书意现在还在头晕眼花头疼发热,他看什么都有些模糊,唯有谢拂,落在他眼中,就仿佛周围都加了远景滤镜,唯有他一个人明鉴清晰。
“咳!”
“咳、咳咳……”
还在病中,姬书意想要默默看,却也抵不住某些生理反应。
咳嗽声惊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也引来了谢拂的目光。
“醒了?”谢拂放下报纸,走过来问,“感觉如何?”
姬书意想了想,笑了一下道:“好多了……咳咳……”
“我……睡了多久?”他问。
“五天。”谢拂在床边坐下,将姬书意伸出来的手放回去,顺便感受了一下脉搏,确实比之前有力许多。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姬书意缓缓微笑,“我身无长物,想要报答,也唯有自身,若是不嫌弃,先生大可留我在身边,端茶倒水,做点闲事也可。”
还好之前传话的少年不在,否则定要认为姬书意是来抢饭碗的。
谢拂微微挑眉,“我看上去是缺丫鬟的人吗?”
虽然他不用,但是也不缺。
“不像。”姬书意摇头。
那你还说。
“不是我不想想其他办法报答,而是……”姬书意停顿一下,“现在的我,除了这些,大约也没有别的可以做的。”
谢拂什么都不缺,什么也不需要,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小乞丐。
谢拂看他半晌,最后才道:“那就留下吧。”
“看你可怜,倒像是我欺负了你。”
姬书意还在病中,面色泛红,眸光却格外水润,明明不见阳光,却好似泛着光,明亮中带着几分泫然欲泣。
谢拂走出去,关上门,当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姬书意那双水润的双眸这在眼周眼角沁了些许水渍。
并非天然的水润,而是因为有水才润。
姬书意笑了一下,一张脸半似哭半似笑。
“你没……欺负我……”
“是我自私又贪心……”
因为自私,才想拥有,因为贪心,才想改变一切。
现在他什么都不要,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