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清晰。
伴着男人凄厉的嚎叫,那条手臂好似脱力的棉花,轻飘飘地滑至地上。
魏玘勾唇,走向二人。
川连甫一见他,立时停了手。
“殿下。”说话归说话,足下的力道倒是踏得更实了。
魏玘颔首,睨了地上人一眼:“不招?”
“是。”川连一顿,又诚恳道,“殿下稍安勿躁,他身上关节还有多处,总会说的。”
魏玘嗯了一声,扭头要走。
“等、等等!”颤抖的人声自后扑来,“肃王殿下,饶了我吧!我说,我全都说!”
男子疼得五官扭曲,不待魏玘作声,一股脑便倒了出来:“小、小人叫丁武,系在松香茶寮领了差事,要毁掉这翼州的孤幼庄……”
魏玘只停步,头也未回:“共有几人?”
“共、共有两人。”丁武倒吸冷气,“殿下开恩,可、可否让他……我、我喘不过气……”
魏玘没有驳斥。川连会意,松了靴跟,又俯身,按住人脊骨。
丁武这便续道:“我、我们伪装成翼州的一对主仆,趁着众人回乡,混进来的。”
魏玘不语,看了负责此事的程令使一眼。他的目光凉而威仪,压得人满面羞愧、低下头来。
他又转开目光,道:“另一人身在何处?”
“小人……不知。”丁武道。
魏玘眉峰一抬。
丁武惊恐,受他逼出泪涕,急道:“小人、小人当真不知!”
“他与我共领差事,今夜却说有其它要做,叫我独自来放火……柴、柴荣这小子,我看他就是唯恐事发,才把我一人往火坑里推!”
提到柴字,闻言众人皆是一惊。魏玘的眸光更是冷色乍泛。
——柴,乃是巫疆九寨的姓氏之一。
魏玘默了须臾,忽而生出极其不妙的预感,修长的五指越攥越紧。
“那柴荣长什么模样?”他的声音依然平静。
丁武一怔,不解其意,仍回道:“模、模样……他高大魁梧,脸儿长方,左眼有道疤痕。”
“咯吱。”
魏玘那负于身后、青筋迸现的手,竟捏出了紧凑的一声响。
他双唇紧闭,陷入良久的凝滞与静默。
川连在旁,不知他所想何事,本欲发问,却听他先道:“程令使,将回城之人的籍册取来,供丁武指认柴荣。”
“梁都尉,去请巫疆少主。事态紧急,务必从速。”
话到此处,他依然泰然自若、波澜不兴。
两人称是,依言领命告退。
魏玘再度没了声音,颀影立于月下,宛如一柄澹凉的脆刀。
川连侍立,等上须臾,便听他道:“川连。”
“去找阿萝。”他嗓音发颤,像是再藏不住担忧与自责,压得极沉、极低,“阿萝出事了。”
……
不知昏睡多久,阿萝缓缓转醒。
她睁眼时朦朦胧胧,只觉天旋地转、乾坤颠倒,后颈与后首都疼得厉害,像被人重重捶打。
可隐约间,她知道那刀疤男子没有打她。
在她仅存不多的记忆里,她随刀疤男子离开都尉府,走向山上小路。小路起初还有火光,偶尔可见燕南军,却渐行渐黑,越发离了干道。
她发觉不对,拔腿要跑,反被人一把抓住、重重捂上口鼻。
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是如今这般田地。
阿萝能感觉到,她是躺着的。好像躺在潮湿、泥泞的地上,稍一侧首,土腥味就钻入鼻腔。
她的口中塞着成团的棉布,压住舌头,令她无法言语;她的手腕与脚踝也硌得难受,应是被什么细物捆住,分毫动弹不得。
阿萝撑开双眸,慢慢夺回了缥缈的意识与视野。
在她眼前,一缕红光幽幽烧着。
那是一根火把,挂在黢黑的石壁间,照亮一方狭窄的洞穴。而她正像一件货物、一只待宰的羔羊,手脚被缚,躺在洞里的地上。
那人带她来了何处?他捆了她,又有什么目的?
阿萝不知道,更无暇思考。
四下无人。她强迫自己冷静,只有一个念头在心里打转。
——逃。
不能被困在这里,更不能任人宰割。
她的袖间插着腰刀,是她离府前特意准备的,尚且可以派上用场。她摸索着,竭尽全力,摆弄别扭、绵软的手指,试图摘出刀柄。
可怕的静寂里,每一分努力都格外漫长。
阿萝咬紧口中的绵布,逼迫自己,将欲出的泪水堵回眸里。
终于,木柄轻轻掉落。她感到掌心微微一重,似是腰刀被她摘下、托于手中。
“簌簌。”洞外有人接近。
阿萝一惊,连忙攥紧木柄、推回袖里,作出若无其事的情态。
可她的身子发着颤,近乎本能,难以抑制——她做不到彻底的冷静,只能强压心神。
那人迎火而来,左眼的刀疤狰狞而凶恶。他走到她面前,蹲身而下,两臂搭在膝间,眯起双目瞧她,不知是否发觉她异样。
阿萝屏住呼吸,佯装不知。
顷刻后,那人笑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乍一听来,他似是以为她太过害怕、才会浑身发颤,并未觉察她心绪。
可阿萝来不及庆幸,便听他后话钻入耳骨,令人毛骨悚然——
“你说,我是该叫你辛萝,还是该叫你小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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