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芜忍不住深深看了苏婵一眼,猜想她前世之举应当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
她便那么喜欢誉王吗?
碧芜一直不是很明白,除却相貌,如今的誉王在永安帝一众皇子中并不算出众,缘何苏婵这般高傲的人会对誉王死心塌地。
她思索半晌,也想不出个结果,便也不再去想。
左右与她无关。
坐着喝了盏茶,碧芜便见苏婵那厢与誉王了却了一局棋,缓缓抬眸向她看来,似是还未忘记教她下棋的事儿。
从前世,碧芜便晓得,这位苏姑娘最是喜欢用这般抬高自己的法子来折辱他人。
虽不知这一世与她并无太多交集的苏婵缘何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但碧芜实在没兴趣还费劲同她演一出“不会下棋”的戏码。
见苏婵作势要说话,碧芜索性快她一步站起身,悄然对赵如绣道:“茶喝得有些多了,我想去小解一番。”
“那……我陪姐姐一块儿去。”赵如绣道。
“不必了,这哪需你陪。”碧芜笑道,“有银铃陪我,再说了,就在这楼里,不走远。”
见赵如绣点点头,碧芜同银铃使了个眼色,银铃会意,随她出了门。
“姑娘,可要问问伙计茅房在哪儿?”出了雅间,银铃环顾四下问道。
碧芜笑了笑,“不必问了,我们去楼下走一趟再回来就是。”
这本也只是个借口罢了,待再回雅间,就该寻个由头告辞了。
一楼大堂咿咿呀呀地唱着戏,碧芜往台上草草瞥了一眼,提裙一步步下阶去。然走到半道上,就见一双群青的云纹绣靴倏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碧芜下意识往一侧避了避,想要让行,那人却是不识相,跟着她走,又将她给挡住了。
分明是故意拦路。
她总觉得这副场景有些熟悉,脑海中登时浮现出傅昇的脸。
可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而且是人来人往的茶楼,想是不会有人那么蠢在这里公然调戏她。
她抬眸看去,便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这张脸碧芜很熟悉,正是那个令她觉得极不舒服的承王喻景枫。
既是撞见了,也避无可避,碧芜只能低身缓缓施了一礼,“见过承……七爷。”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二姑娘。”承王抿唇笑了笑,眸色幽深,“许久不见,二姑娘倒是愈发明艳动人了。”
碧芜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适,只能强笑道:“七爷也是来同十四爷他们喝茶的?”
“是啊!”承王不知是想起什么,面上露出几分不屑,“六哥和十一这趟去瑜城的差事办得好,被父……父亲好生赏赐了一番,十四将我们叫到一块儿,便是替他俩贺喜的。”
“那七爷快上去吧。”碧芜不想继续同他在楼梯上耗着,催促道,“几位爷想是都等急了。”
承王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半晌,才缓缓道了句“好”。碧芜侧身立在一旁,毕恭毕敬地想等他走过,却不想擦身的一瞬间,竟有一双手牵住了她,粗糙的指腹还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她慌乱地收回手,难以置信地望过去,却见承王风清云淡地看着她,旋即薄唇微抿,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提步上阶去。
碧芜只觉一股浓重的恶心感自胃里泛上来,她用袖中丝帕不住地擦着手背,前世那段与承王有关的不快记忆蓦然涌入脑海。
那是旭儿一岁多,她还未毁容的时候,彼时夏美人已死,苏婵嫁入王府,成了王妃,为讨誉王欢心,一度有将旭儿收到膝下的意思。
故而那夜承王府筵席,苏婵命她和另一个乳娘,抱着旭儿一同去了。
筵席接近尾声时,旭儿调皮,打翻茶盏溅湿了衣裳,碧芜不得已只能跟着承王妃的婢女去寻一件承王世子幼时穿过的衣裳来换。
入了承王妃的院子,婢女让她在外头等,但不想正遇上了喝得醉醺醺回来的承王。
见她站在院中,承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竟一把将她抱住,说了好些调戏的话,碧芜挣扎不得,周围的下人亦是不敢上前阻拦。
直到承王妃的婢女回来,颤巍巍告知承王她的身份。承王才有些败兴地放开她,临走前却还不忘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经过此事碧芜心有余悸,甚至夜半做梦都会被惊醒。
但听闻没多久,承王就不意在出行时从马上摔下来,摔折了腿,不得已在府内修养了好几个月。
碧芜当时就觉得是报应。
谁能想到表面彬彬有礼的承王,骨子里却也是个无耻的好色之徒。
她下了楼,回首看了眼承王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下默默嘀咕,愿这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能像上一世般再遭一次报应。
这个想法方才冒出头,碧芜就听“砰”的一声响,回头一瞧,便见承王不知怎的,竟仰面自楼梯上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