碇真嗣想, 他可能是在做梦,但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没有哪一次的梦境,是如此的真实。
渚薰就坐在他的身边, 即没有隔着朦胧的雾气, 也不是在触不可及的水底, 眼前这个渚薰近在咫尺,近到他能清晰地看见每一根银色的发丝, 看清他眼底流转的光,和嘴角勾起的熟悉的微笑。
他们隔得如此之近,碇真嗣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嗅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冰雪气息。
“薰……”真的是你、你来了吗?
渚薰顿时收起了笑,因为碇真嗣在哭, 少年清瘦的脸上滑下悲伤的泪。他预想过无数次两人重逢的场景,但真正见到哭泣的真嗣君,渚薰一直以来的那种游刃有余的心情,瞬间消弭于无形。
“不要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啊,真嗣君。”渚薰轻声说,却不知的他自己的脸上, 也同样是一副难过的表情,“抱歉, 是我来晚了。”
他的心也随着碇真嗣的悲伤而痛苦起来, 要是他早点找到真嗣君就好了, 要是能够早点来见真嗣君就好了……对渚薰来说,和碇真嗣的重逢已经历了许多次,曾经的每一次重逢, 他都是满怀期待与喜悦, 他从来没有想过, 当情况变成碇真嗣和渚薰重逢,却会让他感受到犹豫和痛苦。
那是来自碇真嗣的感情,死亡对人类来说是不可逆转的结束,见到已故之人,作为人类的碇真嗣当然会感到怀疑,和难过。
“抱歉,真嗣君。”渚薰轻轻地看着少年脸上的水痕,犹豫地抬起了手,“……我可以碰你吗?”
碇真嗣只是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藏蓝色的眼瞳被泪水浸润成深海一般的蓝,平静地酝酿着某种情绪。
渚薰轻叹一声,只当他是默认,指尖触上少年柔软的脸颊,拭去那些水痕。碇真嗣全程没有反应,似乎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
渚薰也没有打扰他,轻轻用指背擦掉他眼下的泪水,流连着不愿离开。指尖按上少年清秀的眉,眉心这里总是忧郁地纠缠着,细长的眉尾被垂下的碎发挡住。真嗣君的眼睛圆圆的,下垂的眼角也非常可爱,抬起眼看人的时候,就像小狗一样惹人怜爱。
感受着指下柔软的触感,渚薰忍不住翻转手腕,将掌心贴合在碇真嗣的脸颊上,小心感受着皮肤下传来的温暖。
手心处传来细微的压感,渚薰瞳孔轻颤,失神的碇真嗣下意识将脸靠在他的掌中,像是依恋般地轻蹭着。
“真嗣君……”渚薰按捺下自己稍微急切起来的内心,身体朝碇真嗣靠近了些,另一只手覆上碇真嗣还放在琴键上的手,将那只纤细的手腕捉进掌中。
“真嗣君,”他犹豫着开口,目光移到少年脖颈处的黑色颈环,敛下眼睫,“我帮你把它摘掉吧。”
碇真嗣似乎终于对他的话有了反应,轻轻抖了下,渚薰虽然使用的是询问的句式,但他早已有了决定,不等碇真嗣反应,他抬起双手环住了少年的脖颈,指尖即将触碰那条黑色的咒具——
“轰——”
突然一声巨响,只见原本那架立在墙角的钢琴,瞬间四分五裂,炸开的木屑雪花般纷纷扬扬洒下。
渚薰带着碇真嗣飞到教室的另一边,将惊魂未定的少年挡在身后,凝眉看着烟尘后走出来的陌生人。
来者是个金发绿瞳的年轻男性,似乎也是一名咒术师,穿着上黑下白的和服,正一边拍打着衣服上沾到的灰尘,一边朝两人走近。
“咦?反应还挺快啊。”陌生的咒术师看向两人,吊起的眼角透出不屑,“这就是最新评价为特级的咒术师吗?居然被区区咒灵的幻术骗得束手就擒。”
说完他满意地看到碇真嗣露出崩溃的表情,又瞄了眼墙角昏睡的熊猫和乙骨忧太:“啧啧,两个特级,居然全栽在同一个咒灵手里,你们东京校的咒术师,实在很差劲啊~”
他说完有些得意。其实这次的任务,按理来说还没资格让他出手,只是因为这次接下任务的人中有碇真嗣和乙骨忧太——两个被咒术界判下死刑、又被五条悟阻拦收入门下的特级新人咒术师。
而且这两人刚结束的上一个任务,和那个夏油杰有关,但任务报告却语焉不详,让高层的人非常生气。
老头子让他来接近这两人,最初他挺不乐意,觉得这种事根本用不着他,但老头子不知道怎么想的,不仅非要让他来,还隐约透露出让他拉拢这两人的意思。
禅院直哉又打量了下碇真嗣,还有那个乙骨忧太,心中不由开始评价:唔、脸长得倒可以,但是太矮了,咒力储量虽然很多但完全不会用,十足的菜鸟一个,真不知道是怎么入了老头子的眼的。
不过现在,禅院直哉将注意力重新放在那个拟态成银发少年的咒灵身上,这感觉……是特级!
他有些跃跃欲试,谁能想这种平平无奇的小任务里,居然还能钓到大鱼,如果他能成功祓除这只咒灵,他的实力评级将再往上提升!
“喂,那个咒灵。”禅院直哉朝渚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可以请你去死一死吗?”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从原地消失,眨眼间出现在渚薰面前,一拳对着他砸过来。
渚薰微微退开,身后的狐尾自发出现,替他挡住了咒术师的攻击,这种程度,完全伤不了他,甚至都用不上展开AT力场。
谁知禅院直哉却突然勾起嘴角,虚挡了一下狐尾,再次消失。
渚薰:!!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对方刚才只是一招声东击西,真实的目的是为了把碇真嗣从他身边带走。
禅院直哉拎着完全失去了战斗意志的碇真嗣,嫌弃地晃了晃:“喂,你还要发呆到什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