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的凝望无人发现, 只有旋神镜与他一同静默。
而云端之上,两位王者终于于万年后再次面对而立,这让许多人想起了万年前覆灭仙魔的那一场大战。
那时御仙王作为仙族中的佼佼者, 也是如此看着万俟玉,只是那时他身边还有许多其他王者,如今沧海桑田,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御仙王眸光缓缓沉静下来, 他虚幻的身影在无数人目光下一点一点变得凝实, 最后与他真身无异。
天极宗中,掌教焦灼地看着,见此忍不住询问大妖:“御仙王怎么突然变成实体了?”
昙亦静静观看, 笑着回答他:“魔国之主再重伤未愈, 到底是纵横上古年间的霸主, 面对他自然要给予一些尊重,若是要动手,御仙王总不能以一道虚影应对, 那样岂不是要葬送这些仙族。”
掌教微微吸气,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很快又道:“前辈不是说两位都是和煦之辈, 不会动手吗?”
“君子亦有雷霆之怒时, 很正常。”
“……”
天极掌教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心里不知道又骂了多少句。
不过他很快就没心思关注昙了, 因为头上那两位一言不合就开始动手。
和他担心的一样, 这两位在天极宗上空出手, 无尽威压让宗门内弟子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掌教强忍着王者威势, 见缝插针高嚷了一句:“两位前辈, 求怜悯我天极宗弟子。”
面对这等修为的强者, 只要随便从手指缝里露出一丁点儿力量,落到哪儿,哪儿就是死伤无数,他实在不得不担心。
修为等级差得太大,有时那些强者根本没想对付你,你都能死于他们无意中的力量溢出。
不知是不是他这一声有些作用,到底念及这是伏天临的宗门,高坐于白骨王座上的万俟仙王低头看了一眼,右手虚按,一道透明涟漪顷刻笼罩住底下的天极宗,那种令人天崩地裂的威势顿时从感知中消失,许多人先前被威压压得趴在地上喘不过气来,如今也都可以爬起来了。
掌教面露感激之色,忙高声道:“多谢魔主。”
江赫海如今算是明白了,面前这三位王者中,看表面昙最亲近,也最随和,仿佛怎么也不会生气,最是和蔼不过,其次御仙王欲要与伏天临联姻,又青睐江听玄,最后才是之前与伏天临决裂的魔国之主。
可实际上情况是这位魔国之主才是对天极宗最和善的王者,其次是那位御仙王,他身边看似最亲近的大妖则喜怒难言,深不可测,他若要相求,就该求那位魔国之主。
从此处也能看出,魔国之主对伏天临那小子确实有不浅的感情。
掌教一边有些庆幸一边又觉得十分痛苦。
万俟仙王待天极宗最和善,若只是单纯欣赏伏天临也罢了,这位偏偏是感情上的纠葛,伏天临又和江听玄搅在一起,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他只要一想就头疼无比。
等伏天临那混账东西回来他立刻卸任,这掌教爱谁当谁当去,他再也不当了,都是要命的活。
掌教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天空之上已是一片纵横交错之景。
伏天临平时和这些王者还算熟悉,但就算他也没见过王者全力出手的时候——即便只是受伤未愈的王者。
常人根本无法看清云端之上的情形,就连掌教也只是模模糊糊看见无数奇异之景,铺天盖地,仿佛头顶更换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河水倒流、风能触摸、火能结冰,生命枯萎,白骨成堆……王者之力,规则之力。
只有他身边的昙将一切收入眼底。
他笑叹:“不愧为纵横上古、覆灭仙族的王者。”
“怎么了?魔主赢了吗?”
掌教看不清楚,于是只能问他。
“魔国之主当年神魂与神躯分割镇压,此刻并未融合完整,他和沉睡的御仙王不一样,御仙王只是重伤沉眠,神魂无损。”
昙的意思似乎御仙王更甚一筹,掌教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便又道:“那魔主要败?”
“不。”昙轻轻摇头,从他身边缓缓站起。
他往前几步,抬头仰望了一眼,才又低下头回答掌教:“我便是惊叹于此,即便这样的情况下,万俟玉依然占据上风,御仙王……不敌。”
他隐约间似乎听见了御仙王的不甘。
同为上古王者,同为仙族之王,同为天骄之辈,御启和万俟玉是同一个时代的修者,如果没有万俟仙王的存在,御仙王就是仙族最顶尖的王者,他年轻、心性上乘、天赋绝佳,可偏偏有另一个更出色、更惊艳的人横空出世,他带着令无数人艳羡的天资修为却叛出族群,后又覆灭仙族,以至于御仙王在最巅峰时被迫沉睡。
如同这个时代的年轻天骄遇见伏天临与江听玄。
既生玉、何生御。
对于御仙王而言,这是不甘又无力的悲哀,他最骄傲的族群,覆灭在万俟仙王手中。
云端之上规则之力肆虐,只是余波便隐隐有冲破那层透明屏障的趋势,可见其主人心中激烈。
昙于地面仰望,半响,他叹了口气。
如同喃喃自语般,但掌教听见了他的声音。
“这已不是上古时代,不是魔族的时代,不是尸横遍野的上古……安安分分沉睡不好吗?”
他眉宇间栩栩如生的花苞陡然绽放,掌教仿佛一瞬间产生了某种幻觉,他觉得周遭景物都变得慢了下来,无数虚幻的、透明的洁白昙花依次开放,整个世界连尘埃都漂浮在原地。
那这种错觉十分漫长,又好像只有一瞬,眨眼间,他眼中已经失去了昙的踪迹,只看到云端混乱的规则之力中一朵巨大、洁白、光明、璀璨的昙花一瞬开放,层层叠叠的花瓣犹如玉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