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琅玉有一双太过漂亮的眼睛, 每每让人看着,都会不自觉被吸引。
琉璃宝珠不过如此。
纪秋檀不敢说话,更不敢乱动,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逐步加重, 头皮过了电似的麻嗖嗖, 没一会儿就感觉自己好像是出汗了……
他睡到舒服了居然把右腿就这么压在对方的腿上, 左腿微微曲起贴着对方的腿,过近的距离让腿上异样的感觉更是明显, 都是男人,什么情况他哪里会不晓得?他头顶冒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方才苏醒没多久的迷糊表情变得格外僵硬,脸颊两侧仿佛摘了空中的红霞贴上一般。
直到他看见师琅玉收了那种令人心惊的眼神,这才猛地一转身滚下了床:“那个……不是……呃……我我我……我好渴啊还有没有水喝……”
他背对着床榻,只觉得空气里满是焦灼,抱茶盏的手指都有点哆嗦。
咕咚咕咚灌了好大一口冷茶下去,脸上的热度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更烫手了。
不对吧, 不是应该睡醒了人就已经回了山谷吗?怎么还在这里?之前他最多只能在这里待一个时辰, 今天怎么突然没有规律了?
而且, 他刚才表现的是不是有点太没出息了?
好歹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现代人,不至于碰到这么点小事就被搞成这么个紧张的样子吧?
纪秋檀想着,飞快回头瞥了一眼。
师琅玉已经坐起来了,似乎是正在调息, 散乱的乌黑长发披在肩头, 鸦青色的睫毛往下垂着, 微红的眼尾配着他那隐忍的表情反而将他整个人衬得更是艳绝无双, 跟个妖精似的,一举一动都加满了魅-惑。
纪秋檀看得心脏嘭嘭直跳,忍不住又抿了口冷茶,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那什么,憋着对身体不好,你就当我不存在哈,放心吧,我不会看你的……”
但师琅玉没说话,只是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接着便起身要往外走。
“你去哪?”纪秋檀愣住。
师琅玉轻声道:“外面。”
“去外面干什么?而且你这……”纪秋檀视线飞快下滑又飞快移开,“出不去吧?”
师琅玉抿唇,带着愧疚:“对不起。”
“……”
纪秋檀这下才是真的懵了:“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不过就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反应罢了,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虽然他刚才确实有些尴尬。
不过转念一想,他心里又是一沉。
“回来。”他说着,放下冷茶去拉对方人的手,然而对方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顿时让他手一僵。
这还是这些日子以来,师琅玉头一次这般对他。
躲避,不看他。
纪秋檀心里瞬间一揪,顿时也顾不得什么尴尬不尴尬的事,沉着脸直接把人拽回来一把掼在床上。
他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
真用了力气,拽个人并不是件难事。
“我帮你。”他说。
然而师琅玉瞳孔当即一颤,迅速抓住他的手腕,声音中也难得多了几分懊恼和凌厉:“不必!”
“……”
方才还焦灼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纪秋檀没说话,只是看他,看他因隐忍而皱紧的眉头,看他发红的双眼。
手腕也开始疼了。
他攥得太紧,骨头好像要被捏碎一样,微凉的手指在手腕上攥出一片失了血色的青白。
纪秋檀疼得眨了眨眼,鼻腔有些发酸。
他没意识到自己这会儿的表情有多委屈,鼻头一下子便红了,眼中迅速浮出几分水色,看得师琅玉太阳穴突突直跳,呼吸更加沉重。
“别碰。”师琅玉主动别开眼去不看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很脏。”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纪秋檀却不管不顾,哪怕再继续伸手他可能会把自己手腕捏碎也咬牙硬撑,“但我现在碰到了,怎么,你还能杀了我吗?”
之前纪秋檀总是会下意识在他面前避开所有相关话题,仿佛过去的事情不再多提就会慢慢过去。
可现在看来,过去的事情并没有真的过去,反而变成了一团看不见摸不着的阴影,将他罩住了。
它变成了死人身上的一团腐肉,变成了渗入骨髓的脓包,变成了沿着指甲缝刺进手指的木刺,藏在最阴暗的角落,似乎可以被人遗忘,但却在不经意间用锥心刺骨般的疼痛提醒别人,它没走,它还在。
“有一天我走在街上,看见了一幅很漂亮的画,我很喜欢,我想要它,但是画主人拒绝了我的要求,于是我恼羞成怒,叫人把卖画的摊子给砸了,不仅把摊主给打了一顿,还把那幅画撕了个稀巴烂,告诉别人,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要它!你说,那幅画有罪吗?因为它太好看了所以被我盯上,罪责在它?它不该那样招惹我?还是说罪责在摊主?为什么明知道那幅画太漂亮太惹人还要把它摆出来,又为什么要拒绝我的要求把我给惹恼,害得自己挨打。”
纪秋檀手指微动,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下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但大家谁也不会这么想吧?大家只会在背地里说我这人怎么这么蛮横无礼,谁会跳出来说摊主你可真是活该谁让你要在街上摆你的画给大家看的,有人会吗?”
师琅玉闭着眼没应声,只是扣紧他颤动的手臂微微吸气,眼下很快便浮现了一片红晕。
可纪秋檀还不愿放过他,明明看到了他额上已经有了一层细汗,还要再接着问他:“那你又是什么,你是画吗?只有物品才会被评判脏不脏,就像那张被“我”毁了的画,你是物品吗?你不是,你是人,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人怎么会变脏?你又没有跳到泥坑里玩泥巴,就算玩了又怎样,洗干净不就得了?师琅玉我告诉你,人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