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织不知道自己半睡半醒的时候, 说过什么不对劲的话,只是醒来之时,总觉得头发和衣服都有点过于凌乱了, 好像被什么类似于大狗狗的东西疯狂蹭过了一样。
季雪危就背对着她,站在不远处。
他今天换了一身青衣。
偏亮色的衣裳样式简单却好看,穿在小魔王的身上,亦显得毫无违和,少年的背影清冷又挺拔, 乌发这次换了玉冠高高束起,乍一看像凡间十七八岁的翩翩少年郎。
真好看。
他正拿着帕子,低头仔细擦拭那把精巧漂亮的匕首, 像擦拭着心爱的宝物。
这么专注。
他好像很喜欢这把匕首, 从来不离身。
织织托腮瞅着他, 突然心血来潮, 赤着双脚下床, 蹑手蹑脚地靠近少年的背后, 他擦拭完匕首转身,织织也跟着他飞快地挪了一步, 他一转身没看见织织,沉默一会,又突然往后旋身。
织织猫着腰,又飞快地挪了一步,始终紧贴着他的背后。
看不见她。
她无声地扬着唇角, 跟他玩起了躲猫猫,他又回头, 她又飞快地跟着他转, 灵活得像只猫。
他就是抓不到她。
谁知在第三次转身之时, 少年扬起的马尾不经意地打在了她的脸上,织织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踩到了宽大及地的衣裳——那是她穿在身上的,季雪危的衣裳。
“啊!”
她在空中扑腾了一下双手,往前一滑,险险地抱紧少年的腰,差点直接跪了。
季雪危挑眉。
他抬手抓着她的后衣领,直接把她扯到面前,冰凉的手指掐着她的脸,俯身笑得冷冽,“怎么?大早上便来惹本君?”
织织抿着唇笑,神清气爽地跟他打招呼:“漂亮哥哥,早上好啊!”
她这一抬头凑近,颈侧的痕迹若隐若现,季雪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透着点儿古怪,织织毫无所觉,又伸手往前拉住他的衣袖,仰着头问道:“你是又要去办事吗?”
“本君今日,要去一趟赤风城。”
季雪危松开手,还没收回去,又被她紧紧抓住,她问:“赤风城?那是什么地方?”他顿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低声道:“那是魔域主城,亦是魔皇的地盘。”
织织立刻瞪圆了眼睛,“那我要,跟你一起!万一又要打架呢!”
季雪危摇头,淡淡道:“经上次一战,魔皇已不敢动本君,本君一日便回,你就在此处乖乖等着。这黑水幽都的魔虽都听命于本君,但你身份特殊,勿要乱跑。”
说着,他又屈指弹她眉心,嗤笑道:“就你?别以为本君看不出来,上回若非有人助你,你能使得出来剑虚宗的招式?”
织织捂着额头,心道他怎么知道啊,他连剑虚宗的招式都认得?
她承认,自己现在很弱。织织想了想,突然仰头对他说:“我可以,在这里,学认字吗?”
“为何?”
“因为我,什么都不懂。”织织认真地说:“我想过了,如果我要一直,跟你在一起,那我也不能总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学认字,还想变强大!”
虽然她一开始的初衷只是躺平。
她只想谈恋爱,混日子,找到回去的办法,可是安于现状不过只是愿望罢了,打从上回她见到那么多人围攻他之后,就知道不能这样下去了。
以前她有薛老板、有师姐、有漂亮哥哥来帮她。
可以后呢?
以后万一没有这样的运气呢?
苍溯剑尊说过,以后千难万阻,必须由她自己来斩破。
不过……
“你要是不愿意。”织织越来越小声:“……我也可以不学。”
她记得书上说,季雪危只希望云织织做他的金丝雀、笼中鸟,不希望她长出羽翼,所以不仅将她与外界隔离,让所有人都不得接触到她,还在一开始在苍羽宗抓她的时候,就给她下了废去修为的毒。
他不希望她脱离掌控。
他宁可她恨他,也不希望她哪怕脱离一点点他的控制。
织织之所以把想法告诉他,只是想试试看,她原以为他会拒绝,突然听到他说:“好,本君会让玄络去寻一个教书先生给你。”
咦?
织织疑惑抬头。
她的目光实在是太惊奇了,少年嗤笑,“什么?你以为本君不答应?”
少女点头如捣蒜。
“本君的确要把你捆在身边……”
他微微俯身,声音又轻又凉,轻轻擦过她的耳畔:“但是,把你困在身边,与让你变强,是两码事。”
“你就算变得再强,本君都有一万种方式留下你,你敢背叛本君,本君就杀了你。”
“但,弱小……”
他一顿,垂眼道:“……就会被人劫持、威胁、陷害、成为别人的软肋,如果可以,你最好永远都不要体会到那种绝望与无力,那种恨极了一个人、却只能被迫忍气吞声的感觉。”
织织似懂非懂,她联想起幼年的季雪危,被人追杀却无力还手,只能伪装成可怜的样子,通过寻求旁人的怜悯祈求收养,以此东躲西藏,偏偏收养他的每一个人,都只是假好心……
虽说从立场来看,他们的确没必要对他仁慈。
可魔胎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因为他是天生邪种,还没出生就已经被判了死刑,没有人听他辩驳,也没有人去思考他到底该不该死,把他逼得东躲西藏,哪怕只心软一点点,就活不到今日。
虽然她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她知道,那种感觉肯定刻骨铭心。
织织说:“我就是觉得,这里很危险,我想保护你。”
季雪危:“你只需要保护自己。”
“好吧。”
织织挠了挠头,瞧着季雪危,越瞧觉得好奇怪,他怎么就跟书里不一样呢?尤其是这两日,她感觉他好平静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