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深处, 千年以来能闯入着屈指可数。
此地灵气充沛,仙兽穿梭云间,浮动的流丽光芒一层又一层环绕着最高的山巅, 如一朵徐徐绽开的五彩圣莲,花蕊散发着点点光芒,映照着璀璨神光。
而这天地之间圣洁而绝美的景象,却被骤然撕碎。
乌泱泱的魔包围在灵山脚下,而至上方的入口处,黑袍少年唇角挑着倨傲冷戾的笑容, 一步步走了进来, 所过之处魔气蔓延, 花树草叶,尽数枯萎。
大巫平静地看着,叹道:“此处灵植皆以灵气灌溉而成, 凡遇杂质气息,皆会凋零。可惜了。”
“那可真是脆弱啊。”
少年勾起冰冷的眼尾,指尖隔空碾碎了一朵枯萎的花,嘲讽道:“越是悉心呵护,越是不堪一击, 这种东西,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话里话外,皆非善意。
这小魔王背光而立, 乌黑双瞳浸在冰水里。
暖风拂过,掠起他的衣袖与鬓前碎发, 却吹不开眼底的疏冷。
大巫瞧着他, 倒也不恼, 而是微笑垂目道:“这番说辞倒是新鲜, 你与媱儿那丫头,一善一恶,一仙一魔,分明性情迥异,有些想法却极为相似。”
季雪危皱眉,又冷笑一声,“本君不是来听你废话的。”
大巫没有回应,又转身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云海,自顾自道:“当初李玄云不忍看阿媱魂飞魄散,不惜下跪恳求,可他却不知,千年前媱儿重伤濒死之时,说的便是你今日这番话。”
越是呵护,越是不堪一击。
当年满身是血的少女半跪在地,拼尽最后的力气告诉他,如果需要百般呵护、牺牲旁人才能换来她的生机,她宁可就此消失在这世上,再也不回来。
“可惜的是,所有人都想她回来。”
大巫说:“李玄云、我师弟、她的其他挚友,仰慕她的万千修士,便是阿元那孩子,如今成了仙界至尊,却还是无法放下……还有你。”
“季雪危。”
大巫回身,慈悲的目光中只有平和与宁静,看着他说:“你为自己取了这个名字……季,季媱的季,可见你也难以放下,是因为怨恨她害你背负骂名?还是因为别的?你找她,不仅仅是为了当年她死的真相,对么?”
……还想问清楚,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为什么一声招呼都不打,便突然封印他?
“你以为自己只是想寻求真相,你以为你只是想斩断那些牵扯,摆脱杀死她的罪名。”
……可是,前世他抓到她之后,看着她害怕无助的样子,就莫名想吓唬她。
他真的只是想欺负她,想让她好好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凶神恶煞无恶不作,全都是拜她所赐!如果不是因为他被冤枉,如果不是因为她无故封印他……
她后悔吧。
他想看她后悔。
她没有后悔,她吓哭了。
这偏执的少年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少女蜷缩着哭,那些千年前的记忆突然开始生根发芽,重新在脑海中回溯,以致于他忍不住……像她从前摸他羽毛那样,轻轻摸她的头。
别哭了。
他本意不是惹哭她。
到底怎么喜欢上她的,季雪危至今稀里糊涂。
可他就是喜欢,喜欢到不想计较从前了,他开始认真地爱她,却晚了一步,她已经开始排斥他了,他只好将她囚禁起来,强行让她留在他身边。
至于真相大白,洗清冤屈?
好像不重要了。
季雪危眸色随着回忆变得幽深,光芒越来越黯淡,袖中的双手微微抖动,骨节攥得发白泛青。
大巫看向季雪危:“结束折磨你的一切,只需要集齐三魄,恢复她的记忆便够了,可你今日来灵山寻我,便说明寻到真相,已经不是你的意图了。”
“那么,你来灵山,是要做什么?”
大巫的嗓音平和宁静,通过这一字一句,那双历经沧桑的精明双眼,好似能彻底看穿眼前这只稚嫩的小鸟。
这小鸟的乌发无风自动,眼底殷红浓郁得要滴血,含着杀意道:“你果然……全都知道!”
大巫知道不是他杀的道祖!
可他却龟缩在这灵山之中,装聋作哑了整整千年,漠视他背负骂名,自出世起便被人人喊打,遭到所有人的唾骂!
“是,我知道。”
大巫道:“千年前,我消耗所有修为逆天而行,只为保媱儿不死,但仍缺了三魄,只能将她暂且冰封,我也因耗费力量过多而陷入沉眠,直到不久之前,李玄云带着媱儿来到此处,我才重新被唤醒。”
“当我苏醒时,这一切已无法转圜,我没想到你会背负这一切,最令我想不到的是,境元会将她的三魄分别封印,不惜用那么大的代价温养她的魂魄,她已彻底成了纷争的源头,所以,无论李玄云如何求我,我都不愿救她。”
“直到我看到她虚弱地躺在榻上,那么小,那么可怜,还对李玄云说,她不想死。”
“我便开始犹豫。”
记忆回溯。
那一天,李玄云跪在他的面前,俯首行了大礼,额头紧贴着交叠的手背,一字一句道:“大巫,晚辈明白您安定天下之心,可是,道祖便有错吗?她一生救人无数,亲自创立道合仙盟,传道于天下苍生,却被人所害,何其不公?害她之人,至今龟缩于幕后,冷眼看着所有人报复一只无辜幼魔,这便是对的吗?”
“若我是道祖,我更要好好活着,活到恢复记忆、重临世间的那一日,将真正害我之人正法!”
“至于那时,三界会如何,您又怎么能断定,一定是坏的结果呢?”
“她活着会引起纷争,可她难道就该死吗?”
季媱当然不该死。
大巫终究还是被李玄云的这番话说动了,季媱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又